燕君虞雙目血紅,是真的急了,連石方城都沒見過他如此狠戾的時候,東離眾將也默然無語,心中似乎猜到了什麼,可又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蔣念白被燕君虞壓著,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此刻正在發抖。原來他也會害怕,蔣念白暗自苦笑,還以為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是個連天地都難管束的野人,誰料到他竟會為了自己,害怕到全身都在顫抖。心裏沒來由的覺得痛快,看著眼前的人為他著急難過,心底的痛好像也減輕了似的。

蔣念白輕輕搖頭,“不聽又怎樣?”

燕君虞絕望的合上雙眼,咬牙又問:“你是一定要去?”

“要去!”

燕君虞用力一推,將蔣念白推了一個趔趄,連笑數聲,聲聲苦澀,聽得人心肝酸痛,“你要去!嗬,想不到我一片癡心,竟被人踩在了腳底。罷了!你不領情,我又何苦糾纏,到頭來厭了你,苦了我,卻又何必!”

邁步出門,打開門扇,燕君虞頭也不回的去了。

蔣念白麵色慘白,扶著牆壁連聲咳嗽,直咳得雙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胸口脹痛,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頭上虛汗直冒。

流煙忙上去扶他,安頓在椅子上,捶打半天,才覺得好些。打開桌上的錦盒,裏麵是燕君虞剛剛拿來的丸藥,破開蠟丸,取出一粒,用水化開,給蔣念白服用。

蔣念白搖了搖手,虛弱道:“我不喝。”

流煙氣道:“你再怎麼恨他,也犯不上拿自己的命堵氣。這藥你上次吃了管用,就該按時服用,等你好了,隨你們倆鬧上天去,我也不管了!”

強端起碗,一手攬住蔣念白肩頭,扶著他身子,將碗遞到他嘴邊,“你不喝我就灌了!”

流煙雖然平時溫順,可他要動了真格的,是連羅銘都製不住的。蔣念白笑了一聲,“我喝,你可別灌,我已經咳得半口氣了,你再用藥湯子灌我,非死了不可。”

就著流煙手上,一口一口咽了那藥,歇了半晌,氣息均勻,臉上的氣色也好了些。

蔣念白站起身來,向石方城說道:“石皇子早些回去準備,明日的事我應下了。我會入宮去,伺機行刺石洪升。”

石方城看了半天,有點半明白半不明白,但蔣念白這身子骨,實在是讓他有點肉疼,這樣孱弱,七皇弟還真沒說錯,這不是個殺人的料。

事已至此,也隻好照計劃行事,他是一天也等不了了,石洪升對他已經如眼中釘一樣,說不上什麼時候不高興,就會拿他開刀,早一天行事,也能早一天睡個安穩覺。

石洪升點頭答應,又與羅銘細細談了明日如何安排,他會在什麼地方安插自己的眼線,商談好了,這才重新背上籮筐,戴好鬥笠,出門四顧,見沒什麼異樣,才悄悄出門走了。

石方城走後,羅銘又苦勸一回,讓蔣念白不要意氣用事,東離眾將也勸,蔣念白靜靜聽著,可心中卻打定了主意,任誰勸也不聽,一定要進宮去刺殺石洪升。

眾人全都沒了法子,羅銘隻好分兵布將,盡量將晚上的行動安排的細致周全,不要讓蔣念白孤身犯險。

籌劃多時,天很快就黑了。

入夜時分,眾人準備已畢,石方城調配兵馬,暗伏在皇城附近,為保穩妥,羅銘也暗中調派新渝城外的三千兵馬,聽到城中大亂,立刻趁亂攻城,兩邊夾擊,務必要打北莽軍隊一個措手不及。

安排妥當,眾人各自回屋歇息。燕君虞憤憤而去,留下蔣念白暗自神傷。羅銘歎氣,蔣念白脾氣倔,燕君虞更是個性子冰冷,不知退讓的,今日他們倆算是徹底鬧翻了,兩人為情自苦,到頭來苦得都是自己,他做為旁觀者,插不下手,幫不了忙,也隻好眼睜睜看著他倆彼此傷害。

翌日一早,更衣已畢,東離眾將結伴去北莽皇城。

皇宮四處用錦鍛裝飾,紅氈鋪地,一直引至東華門外。今日的酒宴設在禦花園中,東離眾將由東華門入皇城,跟著引路太監,穿過重重殿閣,往禦花園去。

遠遠就能望見一座宮殿特別奢華,雕梁鬥拱,金漆彩畫,紅漆柱上盤著赤金的龍形浮雕,龍口裏噙一顆碩大的明珠,在白日裏看去,金碧輝煌,燦然生輝。

到近處一看,隻見宮殿正中,高掛一塊藍地金字的匾額,上書“承恩宮”三個大字。

眾人心道難怪,怪不得這座宮殿在北莽皇宮中特別顯眼,原來這就是那座石洪升耗費巨資修建的承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