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0章(1 / 1)

任是外頭打得水深火熱,程府的後宅自有一番清靜。陸宗沅被丫頭領著,行到一處柳綠春煙的僻靜小院,見窗後被竹影掩映著,是一方石桌石椅,桌上一盤未竟的棋局,以指拈起一枚棋子,似猶有幽香殘留,陸宗沅不由莞爾,因見棋局中白子已占領腹地,與邊角呼應,將黑龍斬為幾截,正是勝負立現之時。他細思片刻,才要落下一顆黑子,聽見鬆窗“吱呀”一聲,有張雪白的麵孔在窗邊一閃,又躲回去了,雖是驚鴻一瞥,陸宗沅卻看得分明,那人便是寄柔,且才梳妝到一半,唇上的胭脂才搽了半邊,正是雲堆翠髻,唇綻櫻顆。陸宗沅原本還有幾分心思在棋具上,被她這有意無意的一勾,心底也作癢起來,扔下棋子,走進房中,將她手中的胭脂盒子奪過來扔在一邊,寄柔“哎”一聲,陸宗沅將她的臉轉過來,以指腹在唇上摩挲幾下,那薄染的胭脂便褪去了。

寄柔以袖掩唇,嗔怪地瞪他一眼,“王爺這是幹什麼?”

陸宗沅手指在她淡粉的唇上一點,道:“這口脂看起來雖好,吃在嘴裏卻是又苦又澀,甚為不便。”

寄柔撲的一聲笑出聲來,說道:“也不知道吃過多少人的口脂,才這樣深惡其苦。”

陸宗沅道:“不多,就一個,已足夠了。”

寄柔拿起羅扇來,搖了幾搖,想要說話,卻忍住了。因這會丫頭們都很識相地躲開了,熱水,胰子都備著,陸宗沅便自己將手巾用熱水打濕了,草草揩了手臉,往柔軟的被褥上一躺,隻覺跌入雲堆般,渾身筋骨都酥軟了,連日奔波的困乏湧了上來,他半合著眼,感慨道:“溫柔鄉是英雄塚,這話真是不假。”

寄柔揶揄道:“既如此,王爺還不趕緊從這溫柔鄉逃之夭夭?”

陸宗沅睨她一眼,道:“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為何要逃?我不逃,就在這裏,誰還能吃了我?”

寄柔笑著將眼珠轉了轉,手裏將一柄羅扇翻來覆去,沒有回答。陸宗沅又道:“你的棋下到一半,白子大有勝算,為何又不下了?”

寄柔一怔,捏著扇柄踱到窗口,望著外頭樹下的石桌石椅,一陣微風來,將桌上的落葉也拂去了。她悠然道:“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我卻是終日昏昏醉夢間,有時征戰正酣,忽然大夢初覺,殺伐之氣蕩然無存,卻不知道自己是執黑還是執白了,糊裏糊塗的,隻好算了。”

陸宗沅道:““棋以變詐為務,劫殺為名,素行詭道。你一個閨閣女子,不下也好。”

他這話,竟奇異得和馮宜山曾經囑咐寄柔的話不謀而合了。寄柔默然,正要叫人來把棋具收起來,聽見陸宗沅叫她:“你過來。”

寄柔警覺地看他一眼,不肯過來,站在窗邊道:“過來做什麼?”

陸宗沅一笑,懶洋洋道:“我連日騎馬,膀子酸得很,你替我捏一捏。”

寄柔用扇子遮著臉,左右一看,笑道:“此處是程府,我在此處客居,多有不便。王爺還是回王府吧,自有人替你捶腿捏肩。”

陸宗沅一想到回去還要應付一眾哭哭啼啼的太妃嬪妾們,便大為頭疼,嗤道:“我的王府被一群不安好心的小人給砸了,這會卻是回不得。”

寄柔便蓮步輕移地走至床邊,才把扇子一放,兩隻手腕就被他握住了,她“嘻”地一笑,往後一躲。陸宗沅方才還像饜足的獅子般閉目養神,被她這半真半假地一躲,他驀地翻身而起,把垂涎已久的獵物牢牢按在爪下,一雙秀目裏神采飛揚,何來半分疲憊?寄柔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有幾分不自在,才把臉一偏,被他捏著下頜又轉了回來,陸宗沅在她瑤鼻上一點,笑道:“我這些日子不在,你又幹了些什麼好事?還不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