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3章(1 / 1)

“盧攸不過是個作祟的小人而已。”寄柔道,“蕭澤最近搞這麼多事由,隻怕他現在已經野心勃勃,意欲奪取天下了。”說著,她嫣然一笑,“隻不知道王爺現在去蕭府求娶蕭小姐,還來不來得及。”

陸宗沅不屑地說道:“江山自古都是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我從來沒聽說過靠一個女人就能當上皇帝的。蕭澤已有爭雄之心,難道做了他東床,他就將王位拱手讓人不成?”至此,他忽然沉默,臉色略顯沉鬱。寄柔似有所悟:原來他也想起了被流言所累,無辜枉死的王妃方氏。

氣氛有些沉悶。而陸宗沅顯然還因虞韶的事心情不佳,兩人半晌無言。這段空當裏,那農夫走遍了方圓幾裏的百姓家,東家沽酒,西家借肉,整治了一桌飯菜出來。畢竟是小門小戶,便是竭盡全力,也不過幾樣尋常葷腥,甚是粗糲,陸宗沅倒也不嫌,將那山上挖的野菜吃了幾筷子,說道“很好”,因笑道,“粗茶淡飯,也別有一番滋味,怨不得古人自來喜愛退隱鄉野之趣。劉伯溫的苦齋記做的甚妙。山去人稍遠,惟先生樂遊,攜童兒數人,啟隕籜以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實……”

他這抑揚頓挫地念了一通,那農戶聽得點頭不止,實際卻是滿簍子的黃豆倒下來,耳朵裏一個也沒夾住,隻覺得這良王好生和氣愛民,全不是傳言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王,於是著實將他奉承了一番,便喜笑顏開地退下去了。

人一走,陸宗沅便放下了筷子,滿桌的酒席,不過略動了動,都賞給了幾名侍衛。因見那屋內不過一通炕,一條椅,鋪的毛氈,飲的粗茶,和他往日裏的喜好完全相悖,頓時半點興致也沒了。回首一看,見寄柔倚著窗,正掩嘴竊笑,陸宗沅也悻悻地一笑,說道:“果真我是做不了聖人的,隻合適在紅塵俗世裏打滾了。”

寄柔笑道:“王爺何必妄自菲薄?失意人做失意事,三益先生無緣得遇明主,壯誌難酬,因而隱居山野,蓋了這一座苦齋。若是宦海得意,誰耐煩去吃這種苦?說起來,其實也很造作。”

陸宗沅聞言不禁微笑,坐了一會,終覺無趣,說道:“還是啟程回燕京吧。”

寄柔道:“既然來了,何必急著回去?苦齋記還有一段:躡屐登崖,倚修木而嘯,或降而臨清泠。樵歌出林,則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樂也。王爺要偷得浮生半日閑,何不去山間走一走?”

陸宗沅平日裏不是在沙場上征戰,就是在富貴鄉裏廝混,對這樣的隱居生活實際上並無偏好,這會見寄柔似乎還有些興致,便也隨她了,於是兩人摒棄侍衛,攜手登崖,待到峰頂時,見暮靄沉沉,彩霞似錦,一道雪白的飛瀑,自山間傾瀉而下,噴濺的水花落在衣襟裏,舒爽極了。寄柔見那水清澈得喜人,便解了發髻,在水裏洗了頭發,濕淋淋地撈起來,正愁沒有手巾來抹頭發,見陸宗沅解了外麵的衣裳扔給她,寄柔用指尖拎起來,猶猶豫豫地,趁他不備,在衣裳上嗅了嗅。

偏陸宗沅眼尖,立馬將她這個可疑的動作瞧見了,他嗤了一聲,笑道:“果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借你擦頭發,你倒嫌我汗臭?”

寄柔笑嘻嘻道:“臭男人,臭男人,但凡男人,自然多少都有些臭的。”因怕陸宗沅果真怪罪,忙隨手用衣裳抹了抹頭發,扔還給他,說道:“臭一些我倒是無妨的,隻怕王爺金尊玉貴,隻穿著中衣露天席地,難免失了體麵。”

陸宗沅看久了青山綠水,之前的抑鬱一掃而空,他穿著一身潔淨的中衣,坐在旁邊的石頭笑道:“要是在外人麵前,總得做一做樣子,這裏人跡難尋,不過樵夫之流,難道我腦門上刻著良王二字,誰見了都得多看幾眼?”然而他那股風流倜儻的氣度,便是路過的樵夫,也難免多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