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躺在床上,眼淚一滴滴的流出來,順著眼角滲進枕頭裏:“你爸爸以前經常說他不是一個好警察,但是他希望自己可以是個好爸爸,但是他似乎連個好爸爸都做不到,你知道……”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林謙突然打斷,他的聲音還發著顫:“媽,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還在,我會守著你。”
林謙安頓好母親,才跟著沈遇一起出去,兩個人站在長廊裏,隻聽林謙突然說了一句:“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瞞著才是對彼此最好的?”
沈遇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林謙深吸了一口氣,無比艱難的笑了一下,眼角卻再次濕潤:“他總是希望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我就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可是如今想起來,真可笑,我們究竟在騙誰?”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五年前。”他回答,眼睛就像是放空了一樣,看向走廊的盡頭。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幸,還是不幸,他或許永遠都不應該知道這個秘密,可是他那天偏偏聽見他在打電話,林正的聲音是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慌亂,自此,他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姐姐,同父異母。
他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本就不該被自己發現的秘密,就像是一種毒,每日每夜的都在警告著他,自己的父親做過什麼樣的事情。
那是他的父親作為一個男人所犯下的一個不該有的錯誤,隻是他後來發現,母親竟然是知道的,而且她默許了,並且從不過問。
但是他不能接受,那個案子,自己的父親為了個人的感情犯了那樣的錯誤,他再也無法忍受,父子幾近決裂。
隻是如今似乎一切都再也不重要了,林正不在了,他的怨全部失去了意義,他腦子裏隻是在想,為什麼過去五年一直到昨天,他不曾給他一個笑臉,就連昨天,他都執拗的不肯和他說一句話……
林謙慢慢的定下心緒,微微垂了眸子,深吸一口氣,說:“阿遇,我父親的屍檢麻煩你了。”
他朝著他鞠了一躬,長久長久的不肯直起身子,他將全部的信任都壓在了沈遇的肩上,兩個人站在走廊裏,陽光的影子慢慢的射了進來,過了很久,沈遇才慢慢地伸出手去:“好。”
屍檢進行的時候,林謙踏不進去一步,他站在驗屍房門外,看見沈遇穿了驗屍服進去,程然跟在後麵,以往的時候,林謙會進去看看,可是現在,他腳步就像是灌了鉛一樣,走不動一步,他無法看見屍檢的那一幕,他怕自己會徹底崩潰。
其實,沈遇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還沒有開始,額頭上就已經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程然看出他有些勉強,屍檢這一項的進行,必須是在心境極為平靜的情況下進行,屍檢人員必須要做到隔離與屍體的一切感情,隻是現在躺在驗屍台上的人,不是別人,是一路將他引到法醫這個職業的老師。
“老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緩緩情緒,或者,我來。”程然輕聲提醒。
沈遇艱難的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莊重而嚴肅的準備開始:“先做初步的外觀檢查。”
“是。”程然一邊應一邊拿出了記錄本,看著沈遇在屍身上不停的查探。
“刀傷一處,寬三到五公分,傷口有參差,呈鋸齒形刀口,穿透性損傷,出血量應該很大。”
“屍體全身呈僵直狀態,死亡時間在9到12小時之間。”
“其他身體各處沒有明顯外傷,說明沒有廝打痕跡,一擊致命。”他口氣冷淡,就像是往常一樣,卻是有些微微不穩,他還在強迫自己鎮定,程然張了張嘴,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下麵開始內部解剖,”沈遇微微閉了閉眼睛,伸出手去,“解剖刀……”
“鑷子……”
驗屍房裏一片安靜,隻有機械觸碰到人骨和血肉的聲音,沈遇將內髒一一取出,放在解剖盤裏,準備稱重,所有的內髒,在檢驗無誤之後,經過清洗才能重新選擇放回。
他做完了一切,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濕黏黏的粘在身上,他出了很多的汗,等下做完善後工作還要去做內髒的切片,檢驗是否有突發的病症。
他這一生給很多的屍體做過屍檢,但是這是唯一的一次例外,他緊張了,隻因為那不是別人,不是和他毫無瓜葛的人,而是他的老師……
這場屍檢是他工作以來最艱難的一場。
他摘了口罩走出去,整個人就像是脫了力,林謙已經不在外麵了,他深呼了一口氣,站在二樓往下看,樓下路燈處卻站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