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容婆婆。流雲開始仔細打量自己的“香閨”。這房間不大,屋裏裝飾也很樸實,桌椅床鋪式樣都簡簡單單,素雅宜人。牆上掛了幾副字畫,俱是水墨山水,色彩清雅,卻入眼不凡。她走近看清了落款,馬上咋舌不已。每件都是名師之作,隨便拿一副出去賣,也夠普通人家數年之需,就是她在邢城的魚潛淵裏的那些作品也是略有不及的。以下人的身份居然能住上這樣的房間,那陸謙和陸子澹的房裏還不知有哪些絕品。一想到這裏,流雲的心裏就癢癢的。
推開窗戶,入眼是滿園的梅花,當窗有一枝伸進廊內,臨在窗前,沒有白雪的遮敝,能清晰地看到那粉紅的花骨朵峭立枝頭,含苞待放。“鬥雪梅先吐,驚風柳未舒。”流雲輕聲吟道,忍不住折了一枝開得繁茂的枝丫,輕嗅幾口,然後滿屋子找花瓶。
王府的下人將火盆和棉被送進來後,馬上就退了出去,流雲四處沒找到人,正走到廊上忽聽得前方屋裏“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是瓷器摔在地上的聲音。也沒多想,她推門就進了屋。正待相詢,已一眼瞧見了端坐在桌邊,劍眉微顰的陸子澹,還有地上四散著的碎瓷片和一大灘水跡。
陸子澹沒有想到居然有人突然推門進來,微微一怔,待到看清來人,眉頭舒展開,淡淡笑道:“是你?”
流雲點頭:“是我。”仿佛兩人早已嫻熟。走上前,將梅枝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裏,隨口問道,“你怎麼就回來了?瑞王爺不是應該給你接風洗塵嗎?”
陸子澹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才漫不經心地答道:“讓陸謙代我去了。我受不得吵,又不能喝酒,去了反倒掃別人的興。”流雲聞言無緣由地心中一悸,正眼望著他,一眨不眨地,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但他的眼睛裏卻是一片平和,宛如沉靜的深潭,沒有一絲波瀾,卻深邃得看不見底。
陸子澹爺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突然安靜下來的流雲,知道她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不由得一笑,柔聲問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流雲搖頭:“太深奧,看不懂。”
陸子澹不由得嘴角微彎:“那可怎麼辦好呢?”
流雲並不回答,收回一直盯在他臉上的目光,彎腰小心地將碎瓷片一點點撿起來。“一會兒會有人來收拾的。”不知為何,陸子澹不大喜歡看到她做這種事。
“看著礙眼。”流雲頭也不抬,沉聲回道。一會兒,瓷片全積到了手上,“我拿去扔掉。”說著話,就轉身出了門。
“你還來嗎?”看著她的身影漸要消失,陸子澹忍不住問道。
“我還沒吃飯呢。”流雲的聲音從走廊傳過來,一隻瑩白的手忽又伸到門上的把手,輕攏上門,“我吃完飯再回來。”牆上的字畫都還沒看清呢。
陸子澹搖頭笑笑,拾起桌上她遺下的梅枝,隨手把玩。“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話一出口,方才意識到什麼,臉色忽然變得很無奈、很悲哀。
流雲並沒有信守承諾回頭去找陸子澹,因為剛從櫻園吃完飯,回來的路上就正好遇上了醉酒而歸的陸謙。他由楚雙廷扶著,搖搖晃晃地走進園子,不知怎地就瞧見了流雲,馬上大聲叫起來:“流雲,流雲,你快過來扶我。”陸謙從頭到脖子都紅得像隻煮熟的醉蝦,滿身酒氣,遠遠地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