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摶讓給長寧細賞花盆,他先去沐浴換衣。長寧賞玩了半晌,注意到盆內底部印了兩個蠅頭大小的陽文,她對著光線細看,是“鬆柏”二字,“阿翁,這是前朝大家宋柏年的作品?”
“鶴兒眼光越來越好了。”沈摶洗漱完畢換了一身細麻道袍,聽到孫女的判斷,不由撚須微笑。
“宋柏年還做花盆?我以為他隻做紫砂壺。”長寧訝然道,要不是阿翁把這花盆帶回來了,她也不會認定這是宋柏年的作品,她沒聽說過他有紫砂盆留出,但阿翁肯定不會買贗品的。
“這是他為友人特製的花盆,他那位友人得了此盆後從不示人,我也是無意從古籍中看到才得知。”沈摶得意的說。
長寧笑問:“阿翁你準備用這花盆種什麼盆栽?”
沈摶道:“我不是有一方靈璧石嗎?擺放在盆中,再配株靈芝,綴隻仙鶴,靈藥仙鳥為伴,給我當陪葬都足夠了。”
“阿翁!”長寧瞪著祖父,“您胡說什麼?”
沈摶哈哈一笑,“你這孩子,人豈能無一死?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長寧怒道:“反正我不愛聽,您不許說!”
沈摶素來嬌縱慣她,小丫頭對他大聲嚷嚷,他也不生氣,“好好,阿翁不說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說著放下茶盞,從懷裏取了一串毫不起眼的黑木手串。
長寧接過手串,手中輕輕一撚,輕嗅了下味道就喜上眉梢,“是奇楠!阿翁,這是奇楠手串?”長寧又驚又喜,她想要奇楠香很久了,隻可惜奇楠是舶來品,要從交趾國運來,連宮中都極少見,屬於有錢買不到的稀品。
“喜歡嗎?”沈摶笑著問。
“喜歡。”小丫頭樂得眉開眼笑。
沈摶疼愛的望著她,“鶴兒想去府城嗎?”
“府城?”長寧一愣,不解的望著祖父,“阿翁,你要去搬去平江府?”
“我不去,就你去。”沈摶抬手輕撫長寧的發絲,“你剛到阿翁身邊時,才小小那麼一點。”沈摶用手比了下,“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長寧聽著祖翁感慨萬千的話,思及他剛才莫名提及的生死之事,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她小嘴嘟了嘟,“阿翁,你是嫌我煩了?要趕我走?”
“當然不是。”沈摶輕敲小丫頭的額頭,“你來年都十一了,不能留在這鄉野荒島,去府城你伯父家,跟你大伯母學些女孩子該學的東西,不然將來都嫁不出去。”
長寧聞言鬆了一口氣,“我不去府城,我不嫁人。”原來祖父是想自己的將來了,她的將來她早就想好了。
“孩子話,女孩子怎麼能不嫁人?”沈摶隻當小丫頭不願離開自己,“再說府城比這裏熱鬧繁華多了,也好玩多了。你還記得你大伯母嗎?她一向最疼你。”沈摶準備把她沈家這代家主夫人,她向來端莊賢惠,定能善待鶴兒,為鶴兒找戶好人家。時人嫁女不就是看嫁妝嗎?沈摶決定給孫女準備十裏紅妝!
“大伯母疼我,可她自己有子女孫子,她要是最疼我,她孩子怎麼辦?最疼我的不是阿翁嗎?”長寧反駁道,她是孤兒,從小就是祖父養大的,她長大十歲,也就去過兩次府城的沈家,伯母跟幾位堂姐對她的確不錯,但那僅僅是待客之道,哪會有什麼真感情?她也沒把她們當親人,能奢望別人把自己當親女兒看?
沈摶被孫女說的無言以對。
“再說女孩子也不一定要嫁人,清華真人不就沒嫁人嗎?阿翁我也不要嫁人,我不要離開這裏。”長寧說的是前朝有名女冠清華真人。清華真人出生高貴,母為公主,父為首輔,她是父母的獨女,因信篤道教,終生未嫁。
“你想出家?”沈摶不想孫女竟然想出家,“你能熬得住出家的清苦?”
“我們現在就跟出家人沒兩樣,我也不覺清苦。”長寧不以為然,“我還要練功,去了府城我怎麼練功?阿翁你不是說,練功需守得清靜二字嗎?府城沒清靜。”她自八歲起修煉周天通脈術,目前已經衝開了十條正經,哪有什麼心思嫁人生子。阿翁都說了,沒打通大小周天前,最好別嫁人,不然很難入先天之境。她一定不能讓阿翁送她去府城,她可不想待在大宅院裏等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