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後,商店街上的人越來越少,空氣裏飄蕩著雨夾雪,整個城市籠罩在寒涼的水汽裏。
隋心裹緊羽絨服,捂著肚子,趿拉著鞋來到一家麵包店門前。
和她關係最好的女同學夏瓴,幾天前還這樣跟她說過:“出了國你就跟姐混,要不然就你這英語水平,又沒方向感,迷路了都不知道怎麼辦。”
這句話還猶言在耳,隋心就迷路了,在留學團抵達溫哥華的第七天。
從下午三點到臨近晚上八點鍾,將近五個小時,隋心已經在這條商店街上來來回回走了三趟,小腿漲的發疼,加上她從早上到現在隻吃了一盒優格,肚子早已發出抗議聲。
她試過問路,也想過要叫一輛出租車將她帶回學校,校門口的公交樞紐站就有一輛直達寄宿家庭的公車。
可是當她伸手摸向上衣口袋時,以上所有對策就全都化為烏有。她的錢包,和寫著寄宿家庭的地址,正躺在今早換下的舊外套裏。
——
商店街的大部分店麵都已經關門了,行人稀少,隻有麵包店門口聚集了十幾個人,各色人種,全都盯著門口。
隋心有些好奇,雙手嗬著哈氣走上前。
麵包店的門上貼著一張告示:每晚八點,賣剩下的麵包免費送。
隋心瞪大了眼,再三確認無誤之後,雙腿立刻走不動道了。
那接下來的幾分鍾,她就和四周的人一樣,兩眼發直。
——
八點鍾一到,店員準時出現在門口,隨著店門開啟,他手裏的紙箱子也散發出讓人欲罷不能的香味。
窩在角落裏的隋心,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
隨著箱子落地,四周的人一股腦的圍了上去,很快建立起一道人牆。
隋心後知後覺的衝上前,極力伸手去夠,心想著哪怕是抓一把麵包渣出來也好,可是這樣一次、兩次、三次……好不容易才抓住兩個油乎乎軟綿綿的奶油麵包。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品嚐,就被一個黑爪子半路截胡。
心裏一驚,抬頭望去,隻見兩個男人正凶神惡煞的死死盯著她,其中一個還比了比拳頭,作勢要打人。
隋心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小心盯著對方的動作,然後讓開兩步,換了個方向又去夠。
同樣的事卻再次發生。
她一瞪眼,再轉頭看向那個箱子,就要被掏穿了。
接下來的事全都脫離了控製,混亂之中,隋心又一次伸出手,蹲下身從人牆下方扒開了一道縫,拽住箱子,用力一扯。
那箱子就被硬生生拽了出來。
其中一個目光凶狠的男人盯著這一幕,嘴裏罵罵咧咧著向她逼近。
被抓到了準沒好……
思及此,她捧起麵包,撒腿就跑。
——
隋心不知道後麵有多少人追她,她隻是沒命的跑。
後麵的人一直窮追不舍,也不知道是要追上她教訓一頓,還是單純為了幾個麵包,好幾次都險些抓到她那件隨風飛起的羽絨服。
直到隋心突然拐進一條小巷子,快速的在障礙物中穿梭著,利用地形便利漸漸拉開距離。
身後傳來被追兵重物絆倒的咣當聲。
隋心又繞過一個拐角,在大腦做出正確判斷之前,身體已經衝進一個被鐵板擋住一半的陰暗角落,整張臉幾乎貼上潮濕的牆壁。
那一刻,連急促的呼吸,都被她小心克製住了。
冷靜,必須冷靜……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很快在身前路過,夾雜著幾句髒話,又很快遠去。
原本屏住的呼吸一下子猛咳出來,隋心卻捂住嘴,極力壓抑著聲音,貼著牆壁滑坐下去。
半敞開的羽絨服裏麵,露出幾個黃澄澄的麵包,少了那層遮掩,香味撲麵而來。
隋心連吸了幾口氣,將它們一口一口的揣進胃裏。
——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深處隱約傳來粵語劇的對白。
隋心費力的爬出死角,順著聲音走過去,這才發現前麵不遠就有一家雜貨店,門臉不大,隻留了一扇又窄又小的門,透出昏黃的光,和坐在櫃台後麵正在看電視的老板。
原來老板是個華人。
隋心立刻跑上前:“請問您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一所學校……”
話音未落,雜貨店老板就不耐煩的擺擺手:“偶母雞啦!”
隋心隻好又指了指旁邊的座機電話:“那我能不能借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