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風中傳來齊悅的尖細的說話聲:“煙兒,我有件東西送給你。”
“什麼東西?”
齊悅微微一笑,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一句,墨非煙立即失聲道:“那是女子穿的,你怎麼給我?”
“難道你不是……”齊悅笑的樂不可抑,“你成天這麼穿,也不怕身材變形?”
兄弟二人聽到這裏,互相看了一眼,幾乎都要脫口而出:煙兒果然是個女子?
墨非煙急聲道:“好悅兒,這話可不要亂說,給人聽去可不好?”
兄弟二人又看了一眼,幾乎同時往後縮了縮身子,怕被人看出藏身的地方。
齊悅又笑:“大不了你到我那時去換,這幾然兒不在家,我那裏是最安全的。”
墨非煙哼了一聲:“我才不要,給人看到,還以為我和你有什麼,到時侯我跳到這湖裏也洗不清了?”
齊悅不高興的白了她一眼:“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我那兒又不是沒有丫鬟,隻要不跟你共處一室就行了,你還要怎樣?”
墨非煙想了想,這才又問:“那,什麼時侯去?”
“當然是現在?難道要白天?那才危險呢?”齊悅說了這話,便把身上的戲服脫下來,扯了墨非煙就走,“走吧走吧,那東西保管你看了會喜歡。”
墨非煙半是激動半是忐忑的跟她往花園外走,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拱橋上,兄弟兩人這才敢發出聲音來。
“大哥,她們走了,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瞧瞧?”
聶子靖猶豫了一下:“還是不要去了,那樣好像不厚道。”
聶子逸冷哼一聲:“大哥,到了現在,你還裝什麼?我不想聽你的廢話,你要不去,我一個人去,反正我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可不希望別人以為我是虛的!”
聶子靖狠了狠心,咬牙道:“也罷,我都聽你的,不管什麼結果,總要知道才好。”
聶子逸這才滿意的笑了:“那還不快走?”
等到兩個人趕到齊悅所居的“蕪苑”時,齊悅和墨非煙兩個人已經來到房裏。
“大哥,我要過去瞧個仔細,你去不去?”事到如今,聶子逸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一定要弄個清楚,否則他會被自己折磨瘋掉!
聶子靖長吸口氣:“我是你大哥,有什麼事當然要替你扛著,我也一定去。”骨子裏,他不想便宜了這個弟弟,就算是親兄弟又如何?他畢竟不是孔融,弄清楚墨非煙的真正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悄悄的施展輕功,來到蕪苑中齊悅的內室後窗。
燈光影影綽綽,透過窗子往裏看,隻看到屏風後的身影。
聶子逸有點急了:“你說二哥房中擺著這麼一個屏風算怎麼會事?”
聶子靖忍笑回答:“當然是防你這條色狼了。”
“汗,大哥,你要弄清楚,現在你和我做的是同一件事,你別瞧不起人?”雖說看不到,聶子逸還是極力把腦袋往窗子裏伸,他睜大眼睛看著,呼吸似乎已經停滯。他看到屏風後有人正在換衣服,從屏風後伸出一隻玉白的手臂,把脫下的衣服掛在屏風上,從衣服的顏色看,屏風後麵應該就是墨非煙,因為那件衣服是淡青色的長衫。
聶子靖心跳驟然加快,他那張俊美出眾的臉龐已露出緊張的態勢,因為他看到了一樣東西。一塊寬約一尺,長約兩米的白布,如果他估計的沒錯,那應該就是墨非煙的裹胸,她一定就是用這個東西裹住胸部,把她女性的特征遮掩起來,可也有她掩飾不住的,就是她的容貌和聲音。
聶子逸見狀,也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他多希望此時此刻能看到墨非煙的臉,可他隻是看到一隻雪玉般的修長的手臂。
幾分鍾後,墨非煙道:“悅兒,我換好了,你要不要來看?”
“真的?”齊悅的聲音響起來,還帶著幾分興奮,“我當然要看了,合不合身?漂不漂亮?”
墨非煙有點不好意思的壓低聲音:“你小聲一點,不要被人聽到……”
話沒說完,齊悅已經掀開珠簾,自外間走進來。由於屏風擋著,兄弟二人看不到墨非煙現在的情形,他們隻知道齊悅走進了內室。
齊悅進來後,朝著墨非煙打量了一番,嬉笑出聲:“很合身,也很漂亮,若是讓男人看到,一定會流出鼻血。”
聶子靖兄弟兩個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想像著墨非煙現在的樣子,都有些心猿意馬,同樣探進腦袋,試圖從縫隙中看到一些內容。
隻怕墨非煙怩聲道:“悅兒,你就會取笑我?你難道不美嗎?這要是穿在你身上,一定更漂亮!”
齊悅柔聲道:“我已是嫁過人了,跟你不一樣。”
墨非煙苦澀的笑了:“我也嫁過人了,這輩子估計沒有第二次了。”
齊悅急忙打斷她的話:“你可別亂說,我最不喜歡聽到你在這裏胡言亂語,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墨非煙笑容中有說不出的淒楚:“我這一生已經這樣了,不會變了。”
聶子逸十分著急,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辛辛苦苦潛在這裏,根本沒有看到墨非煙的正麵,盡是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就算墨非煙承認自己是女子,隻要沒人看到,也是不作數的。聶子靖想的也是一樣,他心中也暗暗著急,盡管已經看到了裹胸布,也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但沒有一句是墨非煙自己承認是女子,所有的鏡頭都是自動腦補。
這時忽然聽到齊悅發出一聲尖叫:“是誰?”接著身形一閃,便從屏風那端探出大半個身子來。
兩兄弟自知偷看偷聽上不得台麵,見不得光,又怕被齊悅發現,幾乎不約而同的朝外飛掠。
齊悅會武功,眼明手疾,見此情形驚呼:“煙兒,不好了,剛才有人在窗外偷看,你快換衣服,我去追那兩個混蛋。”說完足尖一點,掠出窗外,嚇的墨非煙隻顧七手八腳的穿衣服。
聶子靖兄弟兩個雖然是不約而同的往外飛掠,卻是朝著一個方向奔去,見齊悅追得急了,聶子靖忙道:“三弟,你我各自回到住所,分開走,這樣目標會小一些,就算齊悅追上,也找不到把柄。”
這句話正合聶子逸的心意,他微一點頭,動作並沒有停下來:“大哥小心,我先閃了。”
聶子靖不服氣的搖頭:“難道你以為大哥比不上你的速度嗎?”他的身法來得更快,縱身一躍便跳上了屋頂,沿著屋脊朝住所疾奔。聶子逸不甘示弱,猛提了口氣,朝著另外的方向行去。
不遠的身後傳來的卻是齊悅怒罵聲:“小賊,看你們往哪裏逃?”
晴空如洗,豔陽剛從地平線上升起來,照在晉王府的宮牆上,給人鮮活熱烈之感,不出意外,這將是一個炎熱的天氣。
聶子然走在通往雲水閣的路上,他走的很急,很促,也很慌。昨天晚上,他幾乎可以斷定煙兒就是這個女子,晚上思前想後,一夜未眠。他決心向墨非煙表白,無論如何,他都要表明心意。剛剛走到雲水閣門外的小路上,對麵遠遠看到聶子逸,他怔了一下,並沒有放慢腳步。
聶子逸卻大聲跟他打招呼:“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難道我就不能來嗎?”聶子靖禁不住問,“大清早的,你來這兒幹什麼?”
“先下手為強,大哥,別說我這個做弟弟不讓著你,我實在沒辦法想讓!”
聶子靖點頭:“那我們不妨試上一試,看誰能逮到機會?”
聶子逸毫不相讓:“那我們不如一起吧?”
聶子靖看了弟弟一眼,點頭道:“那就請吧?”兩個人幾乎同時邁入了園中。
廊沿下的小丫鬟見他們同時到來,笑著起身:“兩位公子爺這大清早的相約而來,找郡馬爺有事嗎?”
聶子逸暗想:還叫什麼郡馬爺,煙兒根本就是個女子!
聶子靖卻點頭道:“我們要見煙兒。”
小丫鬟盈盈一笑:“那正好我們郡馬爺剛剛起床洗漱,兩位爺跟我進去吧?”
聶子靖看了弟弟一眼,正要邁步,忽然聽到園門口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同時伴著激動的高喊:“郡馬爺,快起來,郡主她回來了!”
聶子靖驚呆了,還沒等他回過神,聶子逸已經搶著問:“你說什麼?郡主回來了?哪個郡主?”
下人忙道:“當然是咱家的郡主,還會有誰?”
墨非煙在屋中聽到這對話,嚇了一跳,急忙掀開簾子出來,她帶著驚訝的表情問:“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聶子逸已經激動的連聲道:“原來是瑩兒,瑩兒她回來了,我們快去看她。”說完自己先轉身就走。
墨非煙卻是震驚大於一切。完了完了,瑩兒回來了,那就代表她的身份即將被揭露,她這下死定了!她本來以為,瑩兒估計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可是她也不能表露出來,理論上是自己的妻子回來了,就算她裝,也要裝個樣子,所以她不能落於人後,隻好撩起衣擺,拔足狂奔。
三個人你前我後,匆匆忙忙來到大廳。
還沒有走進大廳,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女子聲音:“父王,孩兒這不是回來了嗎?你若再生氣,孩兒走了可就不回來了!”
墨非煙朝說話的女子望去,隻見她年紀輕輕,穿著一件綠色的薄紗衣衫,俊秀的就像是雨後的竹筍,又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純真和稚氣,給人天真無邪感覺的同時,又有說不出的嬌豔。她卻隻覺得眼熟。
聶子逸已經第一個衝進大廳,歡呼地大叫出聲:“瑩兒,你終於回來了?”
聶子瑩轉過頭來,一個飛燕投林,撲進聶子逸的懷中:“三哥,瑩兒好想你啊?”
聶子靖不動聲色的站在他們的身後,他隻有這麼一個妹妹,心中也是極疼愛的,隻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外征戰,很少回家,見麵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等平息了戰亂,瑩兒又不在府中,屈指算來,他差不多四五年都沒有見過這個妹妹了。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女子來說,變化何其之大?五年前,瑩兒不足及笄,身量未足,臉龐也不若現在尖削秀麗,有著嬰孩兒般的肥腴,身材更不是現在這般玲瓏有致,若是他在外麵見到瑩兒,也未必敢上前相認,這變化實在太大了!
聶子瑩和三哥擁抱了之後,才乍然看到聶子靖似的,哽著嗓子叫了一聲:“大哥……”便紅了眼圈。
墨非煙被這哥倆擋得嚴嚴實實,還是聶知秋大聲道:“瑩兒,你不要隻顧著和哥哥們敘舊,還是先過來見見你這從未見麵的相公。”
王爺都這麼說了,墨非煙隻好硬著頭皮走出來,上前打了聲招呼:“瑩兒。”
聶子瑩吃驚的打量著她,看了幾眼,脫口而出:“我見過你!”
墨非煙從剛看到聶子瑩開始,就覺得眼熟,現在聽她這麼一說,更加堅定了這個推測,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什麼時侯見過?頗為躊躇了一番,也沒出半句話來。
聶子瑩指著她道:“你忘了,兩年前的春天,我們在涉州見過一麵?”
這才讓墨非煙想起來,兩年前,她和聶子靖一起查找三百萬兩軍包餉失蹤的線索。查出真相後,她和聶子靖意見不合,言語上有所衝撞,便賭氣從客棧中出來,剛好看到街頭有流氓欺負藝人,便和聶子瑩一起出手教訓了那幫人。當時,聶子瑩也是穿著綠衣,所不同的是,她當時是男子裝扮,怪不得她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兩年的時間,聶子瑩的變化可是不小,個頭仿佛又長高了一些,身段也更苗條。秀麗的臉龐雖然還是那樣的俊美和純真,卻明顯多了一股女孩兒家的風姿,難怪她第一眼認不出來。
聶子逸聽到這裏,詫異的問:“你們之前見過?”
聶子靖急聲道:“就算見過,煙兒也未必認得瑩兒,若她知道是瑩兒,怎麼會放她走?”他之所以急急出聲,是不想曝露出來那次和墨非煙悄悄去調查軍餉失丟一事。
聶子瑩點頭道:“那倒也是。”雖說她是逃婚離家的,可畢竟和墨非煙在涉州偶遇,再次見麵,雖然談不上什麼喜歡,也絕對沒有想象中的討厭。
此時林玉燕和聶淩霜相扶著來到大廳,看到聶子瑩便哭泣出聲:“瑩兒,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讓為娘想的好苦。”上來抱住聶子瑩失聲痛哭,引得聶子瑩也號哭不止。
聶知秋本來有一肚子的氣,看到夫人和妹妹悲悲切切的樣子,一肚子的不滿隻能咽進肚子裏,幹張著嘴無語。
接著來到大廳中的是於麗娘,她看到聶子瑩回來,也叫了一聲:“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雖說聶子瑩並非她所出,作為聶知秋唯一的女兒,府中的這些長輩無可厚非的疼愛著她,就連於麗娘也不例外,這一聲哭泣也絕不是假裝。
再往後是祁遠和林玉堂,兩人來到大廳,看到女眷們互相抱頭痛哭,隻是搖頭。
“瑞陽郡主回來了?”這一聲是由齊悅發出來的,她早就慕名,卻一直沒有見過麵,她本來以為聶子瑩早就生死難料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回來?這可真叫她意外?就算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目光也是睃在墨非煙的身上,好像在替墨非煙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