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運氣許久,總算憋住了沒有還嘴。胤禛也沒有再往下說,低頭繼續看書,隻是從前看一遍就能記下的詞句,這會兒卻怎麼也上不了心頭。他再次抬起頭,發覺從容正拿眼瞪他,嘴裏嘰嘰咕咕的也不知在念叨些什麼,發現他在看她後,她與他對視了片刻,隨即敗下陣去。
胤禛有些想笑,原本沉重的心情似乎也釋然不少。他發覺一個月不見,從容瘦了許多,不過衝她的精神勁,他也理解了福喜為何說她每次能吃三碗飯。三碗飯……胤禛想到從容小小的肚裏能塞下這麼多,嘴角就不由往上斜斜地翹起。
從容這一站,直站到眼冒金星、兩腿發軟,胤禛才算抿一口茶,開了金口,“從明日起,你就跟著福喜學,他到哪兒你就到哪兒。”從容嚇了一跳,福喜到哪兒她到哪兒,可福喜不是四魔王到哪兒,他就到哪兒的嗎?這樣算下來,不就是四魔王到哪兒,她就要到哪兒了?
胤禛看她道:“怎麼,不願意?”從容忙搖了搖頭,胤禛頷首道:“跟著福喜多學著點,要是做錯了事,我可不會手軟。”“呃?”從容瞪大眼睛,嚅囁著道:“我……奴才手腳慢,做事又不夠仔細,到時可別誤了爺的事,還是……還是不換的好。”
胤禛忽然笑了,從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笑,隻知道他笑起來很好看,雲淡風輕,好像一切豁然開朗的樣子。就在從容有些迷失在這樣的笑容裏時,胤禛突然又斂去了笑意,撂下一句冰冷的話語,“由不得你選。”
從容走出屋子時膝蓋僵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刑一般。福喜迎上去時,見她一瘸一拐像崴了腳似的,便上前扶她一把道:“怎麼,爺都同你說了?”
“說了。”
“看你這樣子,不太高興哪。”
“哪裏不高興了?”從容勉強擠出個笑臉,“從沒這麼高興過。”
福喜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告訴你,想跟著四爺的人可多了去了,這回四爺既然挑上了你,以後就得學聰明點,別讓爺失望。”
從容耷拉著腦袋,忽然想起一事道:“福公公,四爺說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那以後我是不是該搬到你那兒去住啦?”
福喜斜她一眼道:“誰說的?你哪有份住我那兒?”
“可我住在那邊一點都不方便,每天提心吊膽的就怕露出馬腳,要是以後真給人看出什麼,你可別怨我。”
看從容一臉無辜的樣子,福喜搖搖頭道:“宮裏人都不愛管閑事,你隻要安守本分,自個再小心些,即使有什麼,我也能替你擋過去。”
“要是擋不過去呢?”
福喜“嘿”地一聲,拍拍她的肩頭,“擋不過去也是你掉腦袋。”
從容很憋氣,她既不想掉腦袋也不想伺候四魔王,她想睡懶覺、她想吃喝玩樂、她更想她的爸爸媽媽,還有那幾個死黨……可現在,她隻能摸黑起床,躲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裏梳洗,還要頂著寒風一路趕往永和宮,迎接她的還是一張僵屍臉,“你遲了。”
從容在心裏咒了一句,低頭向胤禛行禮道:“奴才昨日弄傷了腿,實在走不快。”
“走不快?”胤禛瞥了一眼從容,“既然知道走不快,就該起得再早一些。”
從容的嘴角有些抽搐,雖然知道宮中不得頂撞,可她仍是忍不住低低道:“再早就沒法早了,又不是超人。”
“你說什麼?”胤禛一挑眉尖。從容還想重複,福喜在邊上打起了哈哈,“爺,念她是頭一回過來當差,就先記下這一遭罷。要是明日再如此,”福喜回頭道:“今日的這頓板子還得加上去。”
胤禛默不作聲,隻坐下讓福喜梳頭,似乎再懶得看從容一眼。從容垂首看地,心裏卻已是翻江倒海,她的腿慢還不是他害的,現在卻來說什麼早起,難道她起得還不夠早嗎?再早幹脆就別睡了!從容對胤禛的怨憤已到了極點,正“咯吱咯吱”磨牙齒時,福喜忽然道:“小瞎子,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學著點?”
從容連著深呼吸了幾次,才答應一聲慢慢走上前幾步。胤禛的長發此時已然散開梳通,福喜將它均勻分成三股,細細編好後綁上發繩,墜上了金墜角。從容特別留心看了一下,果然發現胤禛的發稍微微有些卷曲,她不禁拋開剛才的怨憤開始浮想聯翩:卷毛到底像誰呢?看書上從沒說過康熙卷毛,要麼是像德妃?要麼是……基因突變?嗯嗯,依她看來不僅是頭發突變,連這令人討厭的性子也是突變來的……
“小瞎子,”福喜的連聲呼喚打斷了從容的思路,“小瞎子!”
“啊?”從容抬眸望去,就見福喜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在看些什麼呢,臉上那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