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倏然在兩人之間拉開。顧傾城想要抱她的手，便在彼此的中間，隔了無數條的人命，甚至，還有他自己的兒子。
她，雖說已經原諒了他，但心裏，到底還是介意的吧？
顧傾城黯然了雙眸，動動唇，想要說什麼，終歸沒有說出。鳳紅玉卻嫣然一笑，伸手再將麵具摘下，“相公。”
紅唇輕吐，她喚出久違的稱呼，顧傾城精神一振，訝然道，“玉兒，你？”
乍然之間，記憶回轉。
那一年，她劫他上山，口口聲聲喚著相公，心心念念想要與他生子――――那時候，他恨她入骨，恨不得殺她而後快，卻沒想到，這之後的纏纏繞繞，他與她，再也分不開。
不知何時，他早已將一顆心，盡數落到了她的身上，也不知何時，他們之間的仇恨，也在慢慢的轉淡。
她終於還是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雖然這個兒子命運早夭，但卻不能否認……他愛她！
如果不愛，便是她懷了孕，他也會將她處理掉！
可他沒有，從來細心嗬護，精心照顧，哪怕她想要下毒殺他，他也從不怨她。
這世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以一命抵百命，已經很賺了，他沒有立場再去怪她，怨她。
於是，他從來對她，就小心翼翼，萬般愧疚。
再加之後來，因為念瑩之死，他不得不與宋帝虛以委蛇，各種周全……為了護她平安，不以殺人之罪被宋帝押入天牢，或者暗中射殺，他硬生生狠著心腸，將她趕出瑞王府！
可他這心裏，比誰都要痛！
“玉兒……”
他又叫一聲，漸漸有水霧彌漫了眼眶。
他喜歡她這樣的笑容，久違的笑容，充滿陽光，充滿自信。不似她這一年多的憂慮，那樣的讓人心疼，讓人措手無奈――――而這一切的給予，都與他脫不了幹係。
心裏疼著，愧疚著，他伸出手，想要抱她，可又突然膽小的不太敢。
鳳紅玉看出了他的糾結，索性勾唇一笑，主動抱住了他，“顧傾城，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從今天起，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以鳳凰寨所有人的生命為代價，與奶娘與真兒的死為代價，也以念瑩夫人的死為代價……死了這麼多人，夠了！
如果人生不能夠重來，那麼從現在起，她要好好把握這以後的每一天。
“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提了。不管是誰欠了誰……現在，我隻喜歡你！”
手拿麵具，蝴蝶振翅高飛，曾經的鳳大當家，果真是如同鳳凰浴火一般，涅槃重生。
看著她燦爛的笑，看著她曾經的神采飛揚重回臉上，看著她明媚如仙姿一般的容顏，透著絕色的勃勃生氣，顧傾城心頭一暖，反手將她抱住，“好！”
一個字，傾盡所有！
他抱著她，緊緊的，那樣重的力道，那樣默默的情懷，鳳紅玉有些疼，但心裏是甜的。
以生死為代價，以****為媒介……釋懷了。
“從今天起，我們攜手走未來！不再執著於眼下，不再臣服於任何人。玉兒，等這場大婚過後，我們就離開這裏！”
他發誓，一定做到。
鳳紅玉軟軟依在他的懷裏，雖笑，卻不入眼底。
是夜，大雪飄飛，仍舊不停。
瑞王府風燈高掛，時辰已至子時，巡守的下人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忽見眼前一抹流光飛過，還以為雪色反光，揉了揉眼睛，並不在意。
“小五，小六，我去那邊看看，你們好好幹活啊！”
小四招招手，吆喝著往另一邊走去，小五撇撇嘴，“肯定又是去偷懶了。每次都這樣，沒勁。”
小六摸摸腦袋，憨憨的笑，“四哥就這樣，沒事的，反正我們都當值，就讓他歇會吧。”
小五哼聲，“就你老實，怪不得老讓四哥欺負你！”
小六樂一下，“都自家兄弟呢，四哥其實對我們也挺好的，隻除了懶點……”其實，心地真的不壞。
小五默了。
既然小六都這麼說了，那麼他總得有個當哥哥的氣度吧？
之後，便再不說話，與小六一起，繞著王府不停的巡邏。
倏然，一道黑影，輕車熟路落入院中，落下的身姿，透過瑩亮的白雪，反射出一種詭異的光芒。
全身漆黑的人影，與這白雪相映，顯得極為突兀，但這人卻不在意。
他繞過巡邏的小五家兄弟，徑直向著王府的主院走過去，一閃身，便不見了。
小五家兄弟，再繞回來的時候，覺得這地上的雪色，似乎有些不同，但想想，“或許是自己剛走過的吧？”
小六點點頭，“這麼冷的天，有誰會來呢？”
小五深以為然，提了燈，兩人再次轉走。
這一對沒心沒肺的兄弟，如果整個瑞王府的侍衛，都是他們這樣的貨，那瑞王爺的安全，早不知道哪輩子就被仇人摘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