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球的溫度非常高,地表接近60℃。一行人穿上了耐高溫宇航服,登上了那顆星球,薑唐和羅遜手拉著手,在這個重力不足正常重力五分之一(正常重力是以地球重力為標準)的星球上肆意飛躍、奔跑,像孩子一樣快活。薑唐順手撿了一塊礦石作紀念,拿回去一切開,裏麵有一顆鴿蛋大小的鑽石。薑唐心想,這要是放在以前的地球上,那就是撿到寶了,然而鑽石在這個時代不值錢,銀河係中這樣的礦石太多了。最後這顆鑽石被崔斯特拿去切割成三塊,給棉花糖、托比和紫薯一人做了一個項圈。
越接近地球,薑唐的心就越忐忑不安。某天,導航員過來請示羅遜:“船長,我們接近因尼斯墳場了,要去看看嗎?”
羅遜點頭:“可以,去看看吧,注意避開黑洞引力角度。”
導航員點頭:“知道。”
薑唐不解地看著羅遜:“什麼是因尼斯墳場?”
羅遜說:“就是摩爾斯黑洞附近。這個地方是早期人類遷徙事故常發地,銀河-235號飛船就是在這裏失事的,那個跟你同名的英雄薑唐,就乘坐這艘飛船。後人將它稱為因尼斯墳場。”
薑唐的頭皮一陣陣發麻,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要到自己當年的失事地點了嗎,這算不算故地重遊?“是嗎?那真要去看看。不過會不會有危險?”
“當然沒有。我們不進入黑洞引力範圍,在附近看看。”羅遜說。
薑唐心情難以平靜,沒想到居然還會回到這裏,當初如果船沒有失事,他們會走到哪裏,肯定不會穿越時空,來到現在,自然也就遇不上羅遜了。他對黑洞的心情非常複雜,它要了他的命,又給了他新生,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薑唐從控製室的監控屏幕上遠遠看著那個黑洞,這比他最初看到的要大多了,周漆黑而寂靜,還在無邊無際地吞噬著宇宙中的一切,他當初失事的地方,已經不可能抵達了,不知道現在從黑洞穿過去,會不會又能回到從前呢?當然,誰也沒法去求證。
薑唐對著黑洞,灑下三杯酒:“敬所有的人!”尤其是他那些不知所蹤的同伴們。他希望,他們也能像自己這樣,在某個空間能醒來,重新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過了摩爾斯黑洞,地球就近了,曾經在人類眼中無比浩瀚的太陽係,如今隻是宇宙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但是這個點卻無比偉大,它孕育了銀河係最高智慧的生命——人類。如今,這個宇宙的小點已然寂滅,快要消失在人類的記憶中了。
進入太陽係後,飛船停止躍遷,緩緩逼近地球,薑唐看著屏幕上的光線,那是他最為熟悉的太陽光,它還是那樣溫暖、那樣明亮。薑唐想起那句話,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望著太陽,他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羅遜無意間扭頭,看見淚流滿麵的薑唐,不由得大為詫異,趕緊掏出手絹為他擦眼淚:“怎麼了?怎麼哭了?”
薑唐吸一下鼻子,趕緊抹幹眼淚:“啊?我哭了嗎?不好意思,太激動了。這就是太陽?真漂亮!”
羅遜靜靜地看著他,他所知道的薑唐不會是那麼善感脆弱的人,但他並沒有尋根究底,還不許誰心裏有個隱秘無法訴說的秘密呢。
地球終於到了,薑唐瞪大眼睛看著他的故鄉,生怕錯過一點,地球依然是傳說中的藍綠星球,藍的是海洋,綠的是陸地,陸地上的黃色麵積比他離開的時候縮小了很多,大概是兩千多年來它自我修複的作用。薑唐急切地問:“我們能下去嗎?”
羅遜說:“暫時不行,先放探測器去檢測一下,看適不適合人類下去。”
“地球也要檢測啊?”薑唐有些迫不及待。
“嗯,當初汙染太過嚴重,有很多有害物質,不能貿然下去。”羅遜說。
薑唐覺得有些傷感,什麼時候回老家,還要去查探一下老家是不是安全的。等了很久,都從白天等到黑夜了,探測器才返回,檢測的數據出來了,空氣質量倒是達標了,但是核輻射依舊超標,臭氧層全都被破壞了,至今還沒有修複,下去還得穿防護服。在地球上的石油、煤炭、水資源消耗殆盡時,太陽能供應不了全人類的需求,人們隻能大量依靠核能。後來人類倉促逃離,核電站都沒來得及處理,任由其自生自滅,如今過了兩千多年,核輻射都還沒散盡。
羅遜說:“美洲大陸已經天黑了,我們隻能去亞歐大陸了。”
薑唐巴不得去亞歐大陸:“就去亞歐大陸吧,最好去亞洲。”
“亞歐大陸可能危險係數更高一點,所以得小心點。”
“為什麼?”
羅遜說:“因為環境破壞得更為嚴重一些,人類最後的避難所遷到了美洲大陸。”
薑唐內心黯然,但還是充滿了期待。他們穿戴好防護服,駕駛著小飛船抵達地麵,初升的太陽正好從東邊升起,照在亞洲大陸上,金光閃閃,溫暖明亮。他們的飛船在一處茂密的綠色叢林邊停下來,薑唐從小飛船上下來,踩在久違的地麵上,抬腳的時候,便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不是那種走著就能飛的感覺,而是腳踏實地的輕快感,特別舒適。
羅遜也感慨地說:“果然地球的重力最適合人類了。”
薑唐調了一下地圖,顯示出自己所在位置:“這裏是上海?”
“不清楚。”
薑唐看一下四周,走近了,他才發現,他所以為的叢林其實全都是長滿了苔蘚的高樓建築,地麵的綠色也都是苔蘚和地衣,灌木和喬木數量十分有限,而且薑唐都不能說自己叫得出名字來,它們全都是新植物,或者說是變異的植物,他隱隱猜到,這是核輻射導致的。
歐尚農從後麵跟上來,說:“這就是人類的搖籃。這房子真是壯觀,也就隻有地球上有這麼高的建築了。古代的人類真叫人吃驚,修得了這麼高的房子。”
薑唐笑了笑:“因為人口太多吧,地麵上住不下,隻能往空中發展。”不像現在,100億人口分布在三十幾個星球上,怎麼住都住得下。他穿行在林立的高樓間,有種在原始叢林漫步的感覺,誰會想到,這死寂的城市裏曾經川流不息、人頭攢動呢。他想到建築裏看一看,發現裏麵也長滿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來。
羅遜拉住了他:“別進去,這房子都建了幾千年了,應該早就腐朽了,萬一倒了,逃都沒地方逃。”
薑唐隻好隨便走走看看,拔了一些植物,又挖了一團泥,不管怎樣,他回來過了,了卻了一樁心願:“走吧。”
羅遜問他:“去別處看看嗎?”
薑唐無所謂地點頭:“都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就是上海,但是他離開之後,上海也大變了模樣,不可能再找得到他原來住的房子了,找下去也沒有意義。
羅遜說:“回去跟聯邦政府提一下意見,派一些專家過來處理一下地球上的核輻射。也許再過幾百年,地球又可以住人了。”
“好。”薑唐笑了,那個時候,地球應該又會恢複生機,再次成為人類的家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