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顯大和尚一邊作態, 一邊偷眼打量著五色幼鹿, 見五色幼鹿這會兒不吃他這一套, 一時也不由得垮了臉色。
最後討饒的還是清顯大和尚。
他一隻手揉著自己根本就沒有被五色幼鹿破防的胸膛, 另一隻手虛虛隔在他與五色幼鹿中間, 中斷這一場小小的對峙。
“行了行了, 我放你出去就是了。”
“呦......”五色幼鹿聽得清顯大和尚這話, 當即抬起前蹄仰頭一聲清鳴,對著清顯大和尚一點頭,轉身就要走入虛空。
清顯大和尚見狀, 連忙叫了一聲,“等等......”
五色幼鹿聽得清顯大和尚聲音,也很乖巧地停下動作, 轉過頭來望著他。
清顯大和尚歎了口氣, 道:“你且等等,替我給淨涪師侄第一封信。”
五色幼鹿雖然年幼, 也素來不太喜歡親近人, 但清顯大和尚卻是例外。雖然五色幼鹿待他是比不得待淨涪, 但比起旁人來卻又要好上太多。否則在清篤大和尚入定之前, 他也不會特意將寄養在他那裏的五色幼鹿送到清顯大和尚身邊, 讓清顯大和尚代為照顧。
而五色幼鹿會願意親近清顯大和尚, 也是因為清顯大和尚對它的善意。
這樣的善意人類或許不會很敏感,但像五色幼鹿這樣的神鹿後裔卻是洞若觀火。如今自然也是。
五色幼鹿放緩了臉色,轉頭向著清顯大和尚點了點。
它身前的那一片虛空隻濺起一道淺淺的漣漪, 很快又沒了痕跡。
清顯大和尚笑了笑, 轉身走到案桌前,磨了墨,鋪了紙,開始寫信。他的動作很快,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停筆了。
五色幼鹿站在一旁,看著清顯大和尚將信紙疊起,塞入一個厚實的信封中,然後隨手在封口處一抹,便將那封信遞到它麵前。
五色幼鹿揚著俊奇的鹿角在那封信上一點,便將那封信收了起來。
清顯大和尚見它收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五色幼鹿頂上鹿角,叮囑道:“如果淨涪師侄不留你,你可要聽話,不要鬧。”
雖則藏經閣的幾位清字輩禪師中,向來是由清篤大和尚管教年輕弟子,與年輕弟子最為熟稔。但清顯大和尚在一旁看著,也還是能夠看得出點東西來的。
淨涪這個師侄一旦拿定了主意,可就不是誰隨便鬧鬧就能給改了的。便連對他格外濡慕視他如親如長的五色幼鹿,也是不能的。
若不然,五色幼鹿也不會在妙音寺裏停留這麼長時間。
五色幼鹿如果鬧得讓淨涪生氣了,被趕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清顯大和尚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五色幼鹿的鹿角上滑落到了五色幼鹿的腦袋,他用力按了按。
“呦呦......呦呦呦......”
五色幼鹿晃動著腦袋,叫了幾聲。
清顯大和尚笑著應聲道:“是是是,你不鬧人的,你很懂事,是我說錯了。”
應了這麼一句之後,清顯大和尚最後叮囑它道:“淨涪師侄若有信回,而你被留下來的話,便讓淨涪師侄隨意就是了,不用急的。”
五色幼鹿低聲鳴叫著應了,又低了頭在清顯大和尚掌心裏蹭了蹭,便往後退出一步,揚蹄往前跨出一步。
它頭頂俊奇的鹿角有一片細細的流光灑下,虛空激蕩,在它的前蹄落下的地方拉扯出一個虛渺但真實的通道。
隨著五色幼鹿的前蹄落下,它的整個身體也自然而然地走入了那一個通道中。
清顯大和尚看著五色幼鹿頭也不回地走入虛空,不由得搖了搖頭,似怒非怒地低聲斥道:“這小鹿兒可真的是......”
五色幼鹿全不在意清顯大和尚的斥責,它輕鬆自在地穿行在虛空中,腳步甚至很有些急切。
奔走得一陣子後,五色幼鹿漸漸地放慢了腳步。
它站在虛空中,目視著前方的那一處位置,神色中隱隱可見緊張和不安,但又格外的興奮急切。
它停在那裏半響,終於還是一揚鹿角,撕開了那一片空間。
淨涪本正領著白淩在山林間穿行,忽然腳下一頓,竟就真的停了下來,站定在原地。
白淩不明究竟,但他偷眼看了看淨涪臉色,也沒開口,跟著停了下來。
兩人等了一會兒,就見一隻體態修長的神異角鹿披著五色的神光從虛空中走出。
還沒等白淩看明白,就見那隻角鹿仰頭清鳴一聲,然後一個揚蹄,便已經沿著淨涪轉了幾圈。
淨涪抬手往前一遞,便正正按落在五色幼鹿的腦門上。
腦門被人鉗製,五色幼鹿也不驚慌,它反叫得更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