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恩轉向商懷硯:“他怎麼了?”
商懷硯:“從上午醒來開始就這樣了,可能有點緊張……”
易白棠突然開口:“還有一個地方不對勁。”
另外兩人異口同聲:“什麼地方?”
易白棠又閉上了嘴,擰著眉頭,苦苦沉思。
董恩於是將目光轉向前方的商懷硯,借著後視鏡,她和商懷硯以眼神相互溝通:
這應該還是緊張的吧?
我也覺得應該是。商懷硯。
那現在該怎麼辦?董恩繼續問。
“白棠。”車廂內,商懷硯突然出聲。
董恩連忙耐心等待對方的金玉良言。
“深呼吸三口氣試試?”商懷硯試探問。
“……”董恩。
“行了,閉嘴。”易白棠冷冰冰回應商懷硯的建議。
還是得我來啊。年屆四十的女人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屬於生命的沉重。她沉吟許久,輕輕咳嗽,拉過易白棠的注意力:“白棠,你外公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情?”她不等易白棠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外公小時候啊,是鄉下窮人家的孩子,那時候鄉下隻有家世最好的人才能夠上學讀書,其他的人要麼種田,要麼去當小工。正好在你外公十二歲的時候,家鄉年景不好,有一位在縣裏做廚師的人回鄉祭祖,你外公就去求他把自己帶出去做學徒,好賺一點錢寄回家裏。”
這段話倒真的吸引了易白棠的注意力。
易白棠定在調查表上的目光輕輕一動。
“後來老頭鞍前馬後伺候了這位廚師兩年才開始正式學廚藝。”
“沒錯,”董恩點點頭,繼續回憶,“當年學習一門技能的難度比現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兩年之後,你外公正式成為學徒,手裏頭有了工資,雖然很快就因為學得太快並且屢屢推陳出新而被那位廚師找了個由頭趕出飯店,但因為廚藝好,很快又被另外的人慧眼相中,當了真正能掌勺的廚師。一開始,外公憑借在城市裏做廚師的工資養活了家裏後;後來發生動亂,外公又憑借廚藝保護了家裏人。有一個關於你外公的故事,是你早年去世的外婆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你外婆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本來還曾經有機會嫁給一個小軍官,但是在出嫁之前,她所在的那個城市來了一夥流竄的日寇,當時城中的官兵隻有一點點,根本沒有信心擋住日寇,全城裏,從上到下人心惶惶,如喪考妣。這個時候,是你外公主動站出來,指出城外的日寇像是剛剛打了敗仗,又不熟悉城內情況,我們可以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滿足他們的要求,先穩住他們再說。”
“後來老頭帶著幾個人一連做了三頓飯,每一頓香飄十裏,日寇被拖住了,隨即被趕來的軍隊消滅。”易白棠續道。
“後來的事情你外公還有沒有和你說?”董恩問。
“後來?”
“當你外公帶著人送東西給日寇的時候,你外婆擠在人群中看見你外公,此後就抵死不嫁之前定下來的小軍官,非要和你外公在一起了。”董恩唇角含笑,“還有其他很多關於做菜的小故事,對你外公而言,從最初到最後,做菜改變他的人生,貫穿他的生命,他做了那麼多年的菜,媽媽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有多厲害……”
“我知道。”易白棠說。
“……”董恩一頓,原本準備好的安慰頓時說不出來了,連帶著本來打算摸上易白棠腦袋的手也開始發癢,很想狠狠照著無知無覺的人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