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皚抬頭,歐陽澈與她對視,倆人眼中的苦笑如出一轍……
大草原的天空蒼茫而遼遠,深邃卻又靜謐,素皚的眼淚流出又很快被風幹,她隻能把自己抱得緊一點,慢慢等待著天亮。
歐陽澈去帳篷裏取出兩件在科布多城內買的禦寒大氅,把素皚又裹了一層。
“教官,我們走了兩年走到這裏,這一路我常常在想,常常問自己,如果當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不是還會那樣選擇,這個問題你也問過我。之前我一直掙紮著,直到我們經曆了太多磨折,我才明白,其實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必定會那樣選擇,哪怕那時的我就已經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變得強大,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每一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時候我都在想,如果這一次我能活下來,我一定回京,然後告訴她我不想再跟她分開,請她回到我身邊。但每一次挺過來之後,卻又……。”
“教官,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我的生命,已經飽嚐了這種遺憾,我不希望你也一樣。”歐陽澈笑得苦澀,眼睛卻滿含著溫暖。他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素皚的頭:“畢竟我們教官,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子。如果你不幸福,我想全隊都會拚命吧!”
“撲哧!”素皚眼中淚光又現,笑出了聲。
卻聽得歐陽澈又道:“教官,我想留在準噶爾。”
雖是大雪紛飛的天氣,在這年節之末倒也顯得有幾分喜慶,街上到處都張燈結彩,那股子熱鬧的氛圍就讓人暖到了心坎兒裏。離京城還有數百裏的客棧中,張廷瓚正在跟納岱低聲說話,但倆人皆是疲憊盡顯。
從科布多城出來以後,他們一路疾馳,日夜兼程地趕路,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饒是這幫人年輕精力旺盛,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卻依然不能休息,隻因素皚受傷了。
由於長途跋涉的緣故,昨日在官道飛馳之時素皚的坐騎受了驚,腳下打滑竟讓她在飛奔的馬背上被甩了出去。一旁又剛好是懸崖,加之素皚自己也是幾夜沒合過眼了,一時之間竟然沒抓住垂下山崖的樹枝藤蔓,眼看就要跌落下去,那一刻全隊皆是心神俱裂。虧得張廷瓚反應快,身手又好,硬是從疾馳的馬上飛撲過去,堪堪抓住素皚一隻手。大家這才七手八腳的把他們的教官救起來。
隻是素皚的背部卻被尖石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
這回隊中剩下的三十多個人都造反了,沒有一個人再聽素皚的話,堅持停下來休息,給她包紮傷口,勒令她不許再亂動。所以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晚上,一行人便歇在了這個小鎮上。隻是張廷瓚和納岱怕素皚一人多有不便,遂決定輪流守著她。
上藥的事也不得不麻煩張廷瓚,歐陽澈不在,隊裏醫術最好的就是他了,外傷包紮的技術可謂出神入化。素皚這回傷在背部,自己夠不著,隻得讓他來。好在全隊多年磨礪,對這些男女之防身份尊卑什麼的向來不甚在意,不然的話,就這一路上大傷小傷沒斷過的情狀,大家早就破傷風而死了。
兩年的時間,他們幾乎走遍了大清的每一個角落。出發的時候,足足兩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回程之時,卻隻剩下三十餘人,冷冷清清。每走到一個地方,就必定要丟下一些人,他們已經在這樣的日子中習慣了離別。
離開準噶爾的時候,歐陽澈要求潛伏下來。與他做相同決定的還有十多個人,素皚隻是思索了一個晚上就答應了。他們的教官也知道,準噶爾這邊,不能不留人。而歐陽澈,為人謹慎,性格沉穩,聰明又懂得變通,最重要的是心誌極堅,乃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素皚就把準噶爾這邊交給他了,包括大公主的安全和那個沒有查出來的熾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