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噶爾丹這狼崽子還沒解決，老毛子又卷了進來。康熙有心來一次大剿殺，但無奈剛經曆了噶爾丹逃跑，八阿哥四公主先後折損。就連大公主也隻在準噶爾的狼窩裏被搶回了一具屍身，清軍的士氣一下子被打擊得有些低落，不複剛來之時那樣盡在掌握之中的傲氣。眼看著大戰在即，這回他們的大炮火槍優勢又不明顯，要怎樣提高整個軍隊的士氣的確頗讓人頭疼。
大家在王帳中商議了半天沒講出個所以然來。佟國維偷偷瞅了瞅康熙，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再看看四阿哥，還是那張毫無表情，冷凝冷凝的臉，這開口的事自然也不能交給他！唉！難啊！
素皚睡了一天多，這會兒醒了看著寢帳高高的橫梁，慢慢撐著坐了起來。肩上的傷還在疼痛，但已經好了很多。她隻不過失血太多，所以臉色很是蒼白，看著有些煞人。
喚來了值班太監，說要出去走走。小太監明顯有些為難，但又不敢拂了四公主的意，隻得多交幾個人陪著。
素皚去看了看胤禩，他也已經好了很多，下地行走是沒問題的，隻是餘毒未清，身體還有些虛弱。倆人見麵，相對無話，終是歎息。素皚眉間越來越重的那抹狠厲讓胤禩擔憂不已，卻又無從勸起。
之後素皚又去看了歐陽澈和納岱。兩個重傷員在一個軍帳裏，這會兒納岱醒著，阿澈還是迷迷糊糊的。素皚沒多待，隻囑咐了納岱兩句便出來了。
西邊兒有一頂帳篷是新辟出來的，裝的什麼素皚知道，但她現在，仍是沒有勇氣朝那裏走一步。
最終，她把她帶回來了。最終，她卻徹底離開了。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誰欠了誰的？誰又辜負了誰？
不懂，也不可說。
終是連歎氣也是一種罪過，素皚定定看了一眼，轉身，大步朝議事帳篷走去。
帳中氛圍有些凝重，大家見素皚拖著個病體前來都有些驚訝。胤禛皺眉上去扶她，素皚默默走到康熙身邊。康熙見狀也並沒說什麼，隻是讓人加厚了墊子讓素皚坐在軟榻上。
佟國維見著四公主出現，心中更是摸不準這話到底該不該說。
康熙把目光從素皚身上移開，見著佟國維一副諾諾為難的樣子，點名道：“佟國維，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佟國維嚇了一跳，直接被點名，這該說不該說他都得說了。但是這話犯了不少忌諱，還是越少人聽到越好，於是佟國維直接請求了康熙屏退左右。
軍國大事，獻計獻策，屏退也是正常的，眾人並無異議，紛紛退出帳外。
佟國維看了看素皚，他這外孫女仍然穩坐著，並沒有一點要出去的意思。佟老心下無奈，頭皮發麻，但卻不得不上前回話了。
佟國維的意思很簡單，很多時候，死人往往比活人更好利用。大清尊貴的和碩公主被摧殘致死，便連屍體都是千瘡百孔，這是人人都目有所見的。如此奇恥大辱，難道無法激起八旗兵勇的血性和複仇的決心嗎？
這個辦法是目前看來最好的，其實康熙也早已想到。素皚更是早八百年就已經預料到。如今借佟國維的口說出來，下麵的那些將領想必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想法吧，隻不過太過犯忌而不好出口而已。
佟國維滿腦門兒冒汗地等著康熙的反應，康熙手指敲著桌沿，並不發話。他也在等，等素皚的回答，要，還是不要。
片刻過後，素皚緩緩起身，喚來小太監，默默走了出去……
康熙衝佟國維點點頭，疲憊道：“就這麼辦吧。”
六月的季節，黃昏的草原一絲風也無。
沉沉的天空壓得人抬不起頭來，素皚踱步而出，遣盡了伺候的人，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她覺得冷，雖然盛夏就要來臨……
天的盡頭紅霞染盡，心裏的空洞越來越大，像是有人在往裏麵投放一塊塊的冰，然後再用鐵錘敲碎他們，讓整個胸腔被冰渣子填滿，寒徹透骨。
士兵們都開始在燒火做飯，素皚拖著還未痊愈的身體走出軍營，找了塊青草地坐下，瞧著極遠處隱隱約約的烏蘭布通峰發呆。
康熙騎馬立在遠處，身邊隻帶了兩個心腹侍衛。
兩個人，不過幾百米遠的距離，看似觸手可及，卻是遙不可及，同樣孤獨沉默，同樣無話可說。
第二日，清軍為和碩榮憲公主舉行了盛大的葬禮。康熙親自為愛女寫了悼亡詞，從極盡哀傷到隱忍憤怒最後到誓與噶爾丹決一死戰的滔天怒火。一經念出，幾乎所有的清軍將士都哭了，哭得不能自己。再加上佟國維幾人故意為之的渲染，整整兩天，清軍大營都彌漫在一種極度悲憤的狀態，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捉了噶爾丹，食其肉噙其皮，為大公主報仇，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戰，已經不僅僅是關乎勝負了，它更關係到大清的尊嚴，皇室的尊嚴，以及滿洲八旗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