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朝堂上的事我都聽說了,似乎四哥被夾攻得很慘?”素皚笑問道。
“想出頭?”康熙放下書本,問道。
素皚撇撇嘴,真是的,現在都不愛聽她講話了,非要提起別的男人他才會正經點!哼!
“我有那麼無聊嗎?還出頭呢!我的意思是說當年我們沒能成行之策,現在是不是也到時候了?”素皚鼓起了包子臉,湊到康熙麵前,開心地問道。
康熙伸出手去邊捏邊問:“你倒是嗅覺敏銳!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知道的事還挺多!”
“嘿嘿!我就是天天在後罩殿偷聽,那也能知道不少事兒啊,誰讓皇帝就在我眼皮底下呢!”素皚笑笑,“好了,說正經事。四哥的這招‘攤丁入畝‘目前看來是解決田賦問題的上策了。但很明顯,這個事兒必定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尤其是那些富戶縉紳。往大了說,咱們滿洲貴族們,隻要手上圈有幾塊兒地的,誰也跑不了。像簡親王,信郡王這些,親貴大臣中的代表,勢力龐大,又有軍功。這些天來,他們不敢明著在阿瑪跟前抱怨,隻有拿四哥撒撒氣。但現在攤丁入畝都還沒開始就已經這樣了,等到開始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會聯合親貴們一起撩蹶子,到時候必定給新政的實施造成大阻礙。”
“那你說怎麼辦?”康熙問道,置旗人這點說來簡單,可若真簡單用得著這麼多年都動不了手嗎?
“我的辦法說出來,恐怕會有一番大的變動。反對的聲浪怕是比‘攤丁入畝’還要高!但我覺得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了。之前馬齊大人建議把一些下層旗人牽回東北龍興之地,我覺得那都是不怎麼靠譜的下策,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旗人不事生產的問題,換個地方供養而已,又有什麼區別?所以,這麼多年考慮下來,我覺得最行之有效的辦法還是——取消國家每月給旗人發放的銀子,取消老祖宗旗人不得經商務農的規矩,讓旗人也如普通老百姓一樣,能夠……。”
“不要說了!”素皚還沒說完,便被康熙沉聲打斷,“這個辦法朕很早就告訴過你了,不可能。”
素皚的話哽在喉嚨口裏,忽被打斷,沮喪之情溢於言表。
“為什麼?”片刻後,素皚問道,不是她今天衝動了,她有預感,這事拖得越久就越辦不成。如果連康熙這樣的君主都不敢著手整頓這一塊兒,那麼除非後世出現更強勢雄才的人,否則滿族怕是岌岌危矣。在清末的時候,那些旗人是什麼樣子呢?他們早已喪失了勞動力,甚至沒有“勞動才能養活自己”的普世價值觀。因為他們祖祖輩輩,長久以來都由朝廷供養,他們出生便自動享有金錢和權力的惠澤。他們每天的生活便是“提鳥籠,曳長裙”,在茶館兒喝茶,在戲園聽戲……鶯歌燕舞,粉墨登場,十裏洋場,紙醉金迷!
這樣的人,連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成問題,遑論戰鬥力!?
等了很久,康熙也不回答,素皚笑了笑,有些輕蔑,道:“我知道阿瑪不同意的原因,我也知道滿洲親貴們絕對不會同意的原因。嗬!就算我今天嘴上不敢說,就算我因為尊重阿瑪而不忍用那樣的字眼,但我在心裏卻不能不這麼想!真是——”素皚頓了頓,看了看腳邊似乎也被她的樣子嚇到了的小哈,她咽了口唾沫,道,“真是目光短淺!”
“你!”康熙轉過頭來,怒目瞪著她。
素皚不卑不亢,抬頭與他迎接他的目光。不是她今天豁出去了,而是今天若不能拿下,這件事就會像長久長在當權者心中的毒瘤,割不掉,消不了,隻能越長越大,越長越敏感,直到有一天無人敢碰!
“其一,旗人不事生產已久,戰鬥力勞動力下降是有目共睹之事,不用我再多說。阿瑪若不信,大可問問康熙二十五年,那殺妻殺母的旗人!大可問問康熙三十年賣兒賣女的旗人!大可問問去年那個搶了數戶貧民的旗人!入關僅僅五十餘年就已經是這樣,我真的很難想象二十年,五十年以後的中層旗人,下層旗人是什麼樣子!”素皚恢複了已經收斂了很久的氣勢,其實如果康熙不是這麼執拗,她根本不願這樣跟他說話,“阿瑪如果也好奇,當然大可不必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