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已然和這殘局一樣,四分五裂,難以成字。
蘇尚一瞬沉默,想著朝中滿滿的烏煙瘴氣,老先生年邁退隱山林,又何必不是另外一種明哲保身的行徑。
“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蘇尚隨他一起走出去,四下無人之間突然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語,“我在你身邊,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你是最重要的。”敖別的雙眼直視著蘇尚,在他的眸光之中輕聲說道:“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會如何,你知道嗎。”
蘇尚愣愣搖頭。
敖別肆然一笑,“父親要造反登基,順應天命民意,順理成章。我必會成為太子,若是沒有你,我可能會斬盡敖家子孫命脈,讓這一支徹底斷絕。”
蘇尚皺眉,隨手就攥起了拳頭敲了他腦袋,“小小年紀不學好,我平日是怎麼教導你的?”
敖別撇嘴,頓時收起了臉上的冷厲,變得像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扯了扯蘇尚的衣袖道:“子尚哥哥,你什麼時候走?”
“還知道叫我哥哥。”蘇尚撲哧一笑,用手掌給他揉了揉腦袋,隨後輕歎道,“左右不過是這幾天了,下一次再見,怕是要在三年後了。”
“那我們越好。”敖別扶著蘇尚的胳膊站在了高高的憑欄之上和他雙目直視,“再見之日,你便要為將,以後都要為我用,好不好。”
“好。”蘇尚燦爛一笑,將敖別攬入懷中,抱著他走回馬車。
兩人的笑聲在這竹林之中回蕩像是帶來了陣陣回響,葉子發出陣陣響聲,就像是有什麼精靈在林中躍動,響應著兩人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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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歸否?”
老人由童子扶著站在屋簷之下,雙目沉沉的看著漸漸遠去的兩人,良久一聲長歎,嘴裏喃喃著童子聽不甚分明的語句。
“智極易夭,老夫算盡一生,怎麼都沒能夠算到,這天下間,居然全都係在這少年將軍一人身上……”
話音一頓,老人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馬車漸漸離去的方向。
好像方才,那個少年將敖別放在了車廂,敖別又鑽了出來坐在他身側,雙手攬著他的腰,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懷中。
老者複又是一笑,朗聲道:“天降萬物……”
“小童,可知下句為何?”
“這個、這個……”小童懵懵懂懂,踉蹌著加快些步子跟著老人後麵追上,“學生不知深意,大概是……一物降一物?”
“一物降一物?”老者又是一停,旋即再笑,“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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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為何突然讓我進去了?”晚間兩人吃過飯,蘇尚給敖別換完了衣裳,隨後給他裹上了厚厚的被子道。
敖別繃著一天,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好容易鬆懈下來,在蘇尚熟悉又暖洋洋的懷抱之中半闔著眼睛昏昏欲睡,“這個呀,我讓他收你為徒,他非要說你破了那棋局才願意。”
蘇尚一震,隨後又是疑惑道:“可是,你為什麼要讓他收我為徒?”
敖別嘟起嘴巴睜開眼,“你當軍營就是全憑實力麼,父親即便是會為你鋪路,可隻有他還要躲避著眾人耳目,若是老師培植你,即便朝中眾人如何想,在沒有確定目的之前,幾方勢力都要先護著你仕途步步高升。”
蘇尚聞言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他這麼大的歲數,倒還沒有一個小孩子想的通透。
蘇尚微紅了臉,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將被子又給敖別蓋得嚴實了一些,聽著他道:“阿尚,即便外在條件有多麼的豐厚於你有利,軍營之中,你都要記得,保重自身為好。”
“我知道的。”蘇尚輕輕拍著懷中暖乎乎還帶著些香氣的敖別的身體輕聲說道,“新人鋒芒太盛隻會引來禍端,我會謹言慎行的。”
“也不要那麼小心……”敖別嘟嘟囔囔,又往他懷裏縮了縮,“敖家總歸是封了侯,那些小官員自然會知道你是誰舉薦去的,我讓你去軍營是訓練,又不是讓你受委屈……”
蘇尚撲哧一笑,捏了捏敖別的臉蛋,“你這孩子倒是總會說些風涼話。”
敖別吭哧一笑,用手攔住蘇尚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胸膛處,不再說話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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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尚隨軍走的那天,敖別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單獨騎了一匹馬一直追到了城門邊上。
由於軍隊出行,城內免不得會有很多人順勢想要混出去,因此查的很嚴,敖別身份特殊,身邊也沒有跟著什麼人,守城的官兵不敢放他出去,卻又不敢讓他讓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