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睡不由得想起他以前送給酒幺的那些小玩意,那些都是托元寶買的不值錢的人間俗物。
他沒有錢,給不了她稀世的珍寶。
自嘲地笑了笑,阿睡向它點點頭以示招呼,並無過多熱情,手卻將酒幺更握緊幾分。
察覺到他的異樣,酒幺輕蹙了下眉。阿睡以往決計不會這樣對人的。
以往蟾宮若有人來,他都是最熱情積極的,因為他講蟾宮中她是主人,若沒有招待好,人家定會頭一個說她的不是。
好在阿文並不在意這些,僅向著阿道抬起一隻前爪,阿道會意地抱起阿文,四人一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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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阿睡正獨自臥在房裏,眼神迷茫飄忽。他靜靜聽著屋後的月桂林被風吹時發出的聲響,聽了一千年,以往他都是在這溫柔的摩挲聲中睡去,今日他第一次覺得那“沙沙”的聲音寂寥愁怨如此。
正出神,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阿睡以為是酒幺或者阿道來,連忙閉上眼裝作睡去。等了半天沒聽見動靜,他偷偷睜開眼,沒人。
心中卻又浮現一抹失落,阿睡歎氣幹脆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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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知道阿睡君難入眠便過來看一看,若有打攪之處,還望見諒。”雌雄莫辨的聲音幽幽從暗處冒了出來。
阿睡駭了一跳,忙朝著聲音方向看去,才看清正是白日裏的那隻兔子。
永遠沒有睡醒的眼睛在此時終於睜開,流光溢彩,光華瑰麗。似乎世上沒有什麼能逃得過那雙洞徹的紅眼。唯一不同的是白日它係在耳朵上的小截紅線已經取下來纏在前爪上。
“阿文?”它來做什麼。
阿睡看得出來阿文與酒幺還有阿道都相處得很好,以往他是最喜歡熱鬧,蟾宮多了一隻兔子他本應該高興才對。但阿睡看著她們的和睦,他卻覺得自己離酒幺,離以往的生活越來越遠。
這些變化隻在他昏迷的一個月內,發生得另他措手不及。
“阿文你有事找我?”阿睡穩下心緒問它。
搖搖頭,“宮主與阿道在你昏迷的這些日子中一直惴惴不安,難得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阿文並未回答他的話,自顧自地解釋。
阿道眸光閃爍,而後才囁囁嚅嚅道:“小酒一直都擔心我?那......那,那你可知,她可曾怨過我?”其實阿睡是知道答案的,她怎麼可能會怪自己。可是他終究懷疑。
“阿睡君與宮主同處三百年,難道還不了解她脾性?還是阿睡你信不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阿文的聲音十分和藹,讓他一點也生不出厭。
這問話叫阿睡啞然。
見他沉默不做聲,阿文忽然道:“阿睡君可曾聞過, '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淨?①'”
阿睡的神色驀然僵硬,良久,他苦笑著試圖掩飾失態:“阿文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不大愛讀書,並不明白這些意思。”
“阿睡君是個聰明人,怎可能不明白?”阿文一點也不退讓。
一時間,阿睡隻覺得自己一切心思此刻都被人暴露在外供人玩賞,他來不及遮掩。阿文,它怎麼可能會知道。
撥弄著爪子上的紅線,阿文歎了一口氣,跟在那老頭子身邊這類故事它見得太多了。
行至阿睡的床前,阿文將那斷了的有些舊的紅線遞與阿睡勸慰道: “命裏無時莫要強求,佛語有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②。阿睡君可要仔細斟酌,莫行傻事。”
說罷輕輕拍拍他的手,阿文便掩門離開。若要想通隻能靠自己,它該幫的已經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