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倒不過分,酒幺也沒注意,遂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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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已經走到蟾宮門口,酒幺再次將小布條摸出來一看,回過頭朝著身後的阿睡講話,臉色有些難看:“阿睡,我突然想反悔了。”若是靈驗,這條子上的也不是什麼能公諸於眾的事。到時候她怎樣去給小紅宣傳宣傳?

阿睡卻沒有答她,酒幺正要將他的注意力引回來,臂上卻忽然被阿睡拍了一下。

順著阿睡的目光看過去,酒幺才看得重宴正在廳中自在悠閑地飲桂花釀,模樣愜意,仿佛一點也沒有身為外人的不適感與自知。

“他怎麼來了?我和他不是還在置氣中嗎?”酒幺疑惑道。

察覺她帶詢問的目光,阿睡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

想起自己方才在熹微閣差點將重宴出賣的事,酒幺不由得生出一點小心虛。至少是叫她不好意思拿掃帚將他給掃出去的心虛。

“這樣,”酒幺思忖一下便向阿睡吩咐:“你先將小六帶回桂苑,將魂魄歸回她的身子裏。辦完後再去挑些水給她喝。”

阿睡應下後便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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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好衣裳,酒幺這才慢吞吞朝著蟾宮的正廳走去。

恭恭敬敬地向重宴行了一個禮,酒幺試圖把最友善的笑掛在臉上,“不知殿下大駕,蟾宮也沒人招待。幸好殿下性子好,不當自己是外人。”

重宴早就整暇以待,聽聞她的聲音卻一副仿察覺她回來的神態一般。

眼梢輕抬,眸中光華流轉,微翹的唇角噙上淺淺的笑意。將酒樽擱下,他亦客套地站起身雙手扶起酒幺:“宮主高興就極好,你且放心,本殿不會與你見外。”

站直了身子,酒幺覺得他的陰影將自己罩著很是壓抑,於是微微向後退一步。

瞥見他方才是用的她慣用的杯子在喝酒,於是又繼續作下去:“不過我思索著若人人都趁著沒人就跑來我宮中飲酒,本宮主每月哪裏還能交出酒來?”

她的小動作自然被重宴盡收眼底,但他恍若不見,繼續與她周旋,甚至用一種極具誘惑的微低嗓音道:“那以後你隻釀給本殿一個人飲如何?”

“天庭人人都知道我的杯中酒千金不換一盞,隻要殿下給得起價錢,本宮主豈有不從的道理?”與他多次交鋒,酒幺逐漸也懂了其間路數。

聞言,隻聽一聲極輕的笑,酒幺恰好見得他眉眼間的溫柔,她心中當即一滯。

重宴將手伸至酒幺跟前,骨節分明,手指修長膚色如璧。隻見他掌中華光大盛,無數金芒四射開來,仔細看去其間有一隻鳳凰盤旋起舞,沐盡璀璨光華,如浴火而生,威儀萬千。

待光芒散去,一枚兩寸左右的金色鳳印安靜躺在他手中。

“這是......”酒幺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眼睛挪不開,心頭突突地直跳。

竟然隻看一眼她就腿腳發軟,心底不由自主地就生出虔誠朝拜之意。那感覺就像看見她看見王母時那種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好東西,能震懾人的心神,如果不是重宴扶著她指不定就跪下去了。

酒幺心裏的算盤已播得“劈裏啪啦”直響,她暗搓搓地考慮若是有了這個東西,仙鶴童子豈不是在她跟前會控製不住膝蓋?還有鳳凰小久......她功力一定大增,不會再有人敢欺負她。

看著酒幺垂涎的目光,重宴慢聲問她:“喜歡嗎?”

“有了它我能治住你的鳳凰麼?”她伸出指尖想碰一下,重宴雖及時攔了下來,酒幺仍覺得指頭隱隱作痛,她根本沒法接近,於是掃興地撇著嘴。

拉住她剛差點被傷到的手,重宴仔細地看了看她的手,才道:“何止是它,我也會對你俯首稱臣。但你要先答應它做它主人,它才會聽你的話,不會傷你。怎麼樣?”雖說像是商量,酒幺卻嗅到一絲熟悉地誘哄。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酒幺收回心思,端正好顏色,幹淨利落地總結評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徑自行至自己的美人榻上坐下。

“哎呀!嘶!”臀剛挨著凳子她就淒淒慘慘地哀叫一聲,回過頭見重宴還站在原處,她雙目淚盈盈地哀怨地看著他:“殿下,本宮主還忘記自己有恙在身,今日恐不能再相陪,殿下還請......”

“本殿不是外人,我隨意坐坐就走,宮主不用陪。”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

把“回”字生生咽了下去,酒幺麵如菜色。

“宮主的傷可還要緊?”重宴麵上始終一副春風和煦的溫文模樣,酒幺甚至懷疑他早將打過自己的事給忘了。

“阿睡早拿藥替本宮主敷過,多謝殿下現下還記掛。”酒幺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話後,就側倚在榻上,轉過頭背著身子不再理他。

她回頭那一瞬,重宴臉色慢慢沉了下去。俄頃卻更加溫和,好像剛才那一瞬隻是人的錯覺。

身在桂苑與小六澆水的阿睡突然一個激靈,狠狠打了個寒顫,接著又是幾下噴嚏。

看著漸沉的日頭,阿睡摸摸胳膊攏好前襟,莫非他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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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背對著他,身後也沒有動靜。酒幺估摸著時間夠久了他應當已經離開,於是偷偷側過腦袋用餘光掃了一眼。

果然人已經不在,酒幺心中其實也不感多高興,隻覺得陣陣失落漫上心頭。

“真沒良心!”她端正坐好,低聲罵了一句。

“宮主可是說的我?”一個聲音陡然從旁響起,酒幺忙扶住邊欄嚇得差點從美人榻上栽下去。

訕訕笑著,酒幺不大自在地對上他的雙眼,“殿下......還沒走啊......”嘴上雖敷衍著,心頭卻舒坦了不少。

“正打算離開,就見宮主傷不要緊了,人似乎也精神生動許多。”重宴挨著她身旁坐下,端詳著她的臉若有所指地開口,“宮主不若告訴本殿阿睡他替你上的什麼藥,這麼有效用?”

“不過是尋常草藥罷,殿下瞧不上眼的。”

酒幺打著哈哈,向外頭瞅了一眼自言自語地嘀咕,“阿道他不知和蜀歡怎樣了,阿文也還沒回來,殿下,不若我與你一道去淵溯宮看一看?”酒幺以為這是她說過的最委婉的逐客令,她以為重宴亦會明白。

看著那雙正柔柔地看著自己的雙眸,重宴忽然彎腰將她抱起身朝外走去,淡淡看了她一眼後道:“本殿以為不用,阿道與蜀歡許久未見自有許多話要說。至於芙微,她是個聰明人,不會為難阿文的。”

酒幺錯愕地看著他,事情他都知道,她的事情就沒一件能瞞得住他。那萬一問起自己究竟是要和他坦白幾分......

剛想張嘴問他要帶她去哪兒。重宴把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上,眼眸深邃似古潭,語氣卻溫和得仿佛在講綿綿情話。

“宮主與其擔心他們不若擔心你自己,若實在有這份空閑,你不如好好與本殿講講熹微閣發生的事?”

“咳”,酒幺略顯尷尬地假意一咳,左顧右盼著岔開話:“你這是要將我帶去哪兒?”

重宴低下頭,恰好對上她問詢的目光,“不是疼麼?回房,替你再上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