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是一片小孩兒的嘈雜打鬧聲,一個黑發黑眸的小男孩兒蹲坐在一邊的台階上,穿著幹淨的白襯衫七分褲,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仿若一尊陶瓷做的3D娃娃。
他的眼珠子就像是被墨汁漿洗過一般,黑得深邃而通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湛藍的天空上飛翔的兒童擬真模型飛機飛來飛去。
他瘦小的身板蹲坐的時間並不是很久,腿部的肌肉就開始酸痛發作,他沉了沉眼眸,扯了扯薄平的唇角。
凡人的身體真是脆弱,處處受限,真是無趣之極。
“大大、大大大表哥......”一個吸溜著鼻涕的小胖墩期期艾艾地挪了過來,靈活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他結結巴巴地開口道,“要、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兒......”
不遠處正玩得起勁的小孩子們都放緩了手中按遙控的動作,眼神三三兩兩地瞟過去,惡劣的目光之中難掩一抹興奮之情。
黑發男孩兒聞言抬起頭,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瞳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看人的眼神裏透著一股矜貴的漠視,就像是在審視一件死物般。
小胖墩渾身打了個激靈,鼻涕快流到了嘴角都不自知,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他呐呐地伸出小胖手,想要把這個不合群的大表哥給拉起來。
男孩沉默地盯著小胖墩髒乎乎的手掌,輕皺眉頭,一陣輕風而過,眼前一模糊,小胖墩疑惑地抓了抓後腦勺,大表哥的身影倏地瞬間就從眼前消失了。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清冽的童音裏帶著一絲凜然的殺氣,激得小胖墩背後發涼,霎時間冷汗津津,小孩子尚不懂得恐懼為何物,癟了癟嘴,坐下肥嘟嘟的身軀就大哭起來。
“啊!淩非白!你又欺負人了!”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手裏抱著她的小洋娃娃,大聲地叫道,“你怎麼總是這樣?別人招你惹你了?”
淩非白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蘇明珠,蘇家長子的大女兒,獨苗苗一根,被寵得驕縱又無法無天。然心裏再怎麼不爽,他也不會自降身份,和一個小女孩計較,於是視若無人地推開三三兩兩個妄想堵住他去路的小不點兒,揚長而去。
“淩非白!個小賤種!小賤種!”女孩兒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用憤怒的眼刀子刮了一眼還在原地蹲著哭的小胖墩,踢了他幾腳,“哭哭哭,哭什麼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一點用的東西!再哭我就把你送到你爸爸那兒去!”
小胖子聞言立刻嚇得止住了啼哭,他爸爸如果知道自己在主宅被表姐嫌棄了,肯定會罰他的,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哭的,隻是那位大表哥的眼神和語氣,陰森森的,簡直比他看過的恐怖漫畫還要可怕,要不是表姐派遣他去打頭陣,想要惡整一下,他打心底都不想得罪這個大表哥的!
女孩兒咬了咬嘴唇,這個淩非白,不管自己做什麼他都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要她一點空子都沒得鑽,身為在主宅出生長大的大孫女,她從來都是被人擁簇著、寵著長大的,哪裏遇到過這樣軟硬不吃的家夥!
果然是個沒爹的小賤種,和奶奶爸爸說的一樣!低賤又臭脾氣!現在還來礙自己的眼!
哼,等到淩非白母子倆失去了主宅的庇護,看他們轉眼之間會怎麼回過來乞求。
到時候自己就看好戲吧!
蘇陌如從書房走了出來,清秀的麵孔上滿布憂愁。她早早就知道母親和哥哥把她從中都城喚回來不可能有什麼好事,事實上她和主宅這邊也已經有七年沒有聯係了,上一次回來還是帶著尚在繈褓中的小望回來探望父母,結果意料之中地被冷眼相待。
不過這樣的情景蘇陌如也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已經是認命了,非白是自己的孩子,雖然早已和這孩子的生父形同陌路,但是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擁有血緣聯係的小生命,所以當時即便蘇父蘇母多麼激烈地反對自己,並且想讓自己把這個孩子送到福利院養著或者幹脆丟掉,蘇陌如都堅定地把孩子抱在懷中,態度鮮明地否決了這些荒謬的要求。
在她看來,這個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她從小都不得重男輕女父母的重視,什麼父愛母愛大都分給了哥哥,自己從來都是相當於隱形的,所以在潛意識裏,她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路。
她想對這個孩子好,用全部的愛與信任對這個孩子好,然後讓他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幸福地度過一生。雖然非白至今也沒有得到蘇家的承認,不能冠以“蘇”姓,蘇陌如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頂著她生父的姓氏,那個薄情寡情的男人自打非白一生下來就沒給過她好眼色看。蘇陌如雖然性格綿軟,但是內裏性子還是很倔強的,惡心自己可以,但是說什麼也不能虧待了兒子,姓氏可是一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