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聆是個水鄉小鎮,火車站轉了車,車子又轉了船。
河道湖泊連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拱橋,荷花連城畫。
“您是靜聆的本地人嗎?”清若坐在船頭,箱子放在腳邊,仰頭問劃船的人。
樸實的漢子點點頭,“我打小就在這。”
“跟您打聽點事。”清若笑著開口,“就一兩年前,這地方有沒有陌生的男人獨自搬過來的住的。”
劃船的認真回想,沒想多久已經給出了答案,“有呀,那男的又高又壯還長得好看咧,聽說原來還是個當兵打過鬼子的。”
口吻裏的崇敬不加掩飾,清若笑著聽完點了點頭。
“唉~可惜,是個瘸子,否則打過貴子也不會來我們這鎮上做個木工。”
“大妹子你找他呀?”
清若燦爛笑開,“是呀,我夫君。”
“!”受到驚嚇的劃船人差點把手裏的漿掉進了水裏。
後來又說了一些話,實誠心善的劃船人直接把清若送到了最近的上岸地點,“大妹子你往這條路直走,有家沒有牌子的木工店就是你……夫君的店了。”還是有些驚訝,不過也罷這個稱呼說出來了。
清若笑著道謝,提著行李箱上了岸。
江南的水鄉小鎮,道路都不寬,不過很幹淨,青石板鋪成的路,清若穿了有一點跟的鞋,一路噠噠噠的聲響像一支樂章。
很平常的木工店,店裏放著幾個大木架,上麵放著的也都是些尋常物件。
店門大開,店裏沒有人。
“噠噠。”清若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清若抿抿唇進了店,隨手把箱子放在了旁邊,一路往店後麵的院子走。
某人在院子裏,一隻腳從腳掌底到膝蓋的位置套著金屬的固定架,身上穿著寬鬆深色的工作服,頭發短短的,露出曬得黑黑的脖頸,正坐在椅子上,麵前的工作台放著正在打磨的木頭。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一路朝他走過去。
左盛衍手裏的動作頓下,沒有回身,那種強烈的感覺惹得心髒猛跳,撞擊著胸腔似乎整個世界都是重重的心跳聲,耳鼓膜都震得生疼。
清若輕輕笑了笑,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確定不要回頭看看嗎?”
他手裏的東西沒有力氣握住,整個身子都軟掉,但是背部還是繃得緊緊的,像麵前冷硬的工作台。
清若半蹲下身子,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歎了口氣,輕軟的口吻帶著心疼和想念,像是問責貪玩而不歸家的孩子,“跑什麼,你什麼樣子都不重要,你害怕什麼。”
左盛衍動作僵硬的回身看見她的一瞬間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他幻想過無數無數的場景,每天睜眼想的是她,閉眼想的也是她。
很多是她突然出現,更多的卻是她成了別人的妻,挽著別人的手腕言笑晏晏。
現在,突然手足無措。
麵臨過一次死亡,那時候,他想的是她,想的是她以後怎麼辦。
而現在,左盛衍整個身子比快要死的時候還酸脹,像是每個細胞都迫不及待想要湧出點液體來發泄即將沸騰奔湧的情緒。
試探性的,大概是確定這是不是他思念成疾而出現的幻覺,左盛衍抬頭,手掌落在了她的頭發上。
黑亮的發,沾染上了他手心的木屑。
他終於確定,他以為他會掉眼淚,但是沒有。
左盛衍雙手回抱她,力度不大,隻是把她抱在懷裏。
開口,像是蔓延過無限延長的時光後帶著包容生命的溫柔力量。“你來了。”
我,何德何能。
清若,你來了。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