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方不敗隻覺身後一陣冷風,帶著淺淺霧氣,向他襲來,他反手就是一掌,揮手出去之後,才發現隻是一道氣流,連個蚊子都拍不死。
他心中驚駭,倒退兩步,左顧右盼,隻覺周圍處處都是敵人,又處處都看不見敵人。迷霧漸濃,連眼前都看不清。隻聽得迷霧之外幾聲“啊,啊”,便再沒了動靜。
他索性伸手去摸,雙手從胸前劃開,透出一絲光亮,卻見迷霧分散,麵前又恢複清朗。前方地上,已然一片空蕩蕩,人鬼具無。
適才打算帶他去投胎的判官和黑白無常三鬼已然不見,而手縫透出的光亮,是剛剛在陽間隨手所抓。
有趣。他嘴角勾起笑容,連投胎都有人暗算,看來這陰間也有趣得很。
想他東方不敗,在陽間叱吒風雲,也隻是因為心疼與自己兩魂一體妹妹才甘心放棄皇圖霸業,隻為妹妹爭取到了還陽的機會,自己來投胎重新開始。但他又豈是好欺負的?人都欺負不到他,更何況是鬼怪!
而手中的光亮,就更是有趣了。這是剛剛送妹妹東方白還陽之後,他隨手所抓。可是陽光豈能隨便抓住,但卻仍在手心。他此時隻是魂魄,半點武功都使不上,但卻有了陰間一切事物都害怕的——陽光。
他看看空蕩蕩的四周,即成了孤魂野鬼,何不四處走走。
他順著大路往下走,沿途都是妖豔的彼岸花,紅的快要滴出血,配著一旁忽隱忽現的鬼火,格外觸目驚心。
眼前是兩座大山,山間有一道河流,河上有一個老婆婆,正在擺弄幾碗湯湯水水。
她就是孟婆,不斷的招呼來來往往的鬼魂:“喝一碗吧,喝了就什麼都忘了。”
來往的鬼魂都神色木然,機械的端起孟婆湯喝下去,然後走過奈何橋。
他上前問道:“可有不忘的湯水?”
孟婆轉過頭來,端來一碗湯,舉在他麵前:“喝一碗吧,喝了就什麼都忘了。”
“可有讓人銘記的湯水?”他再問一遍。
孟婆卻神色木然,機械的重複著那一句話,端起一碗又一碗同樣的湯水。
東方不敗厭惡的看了眼身邊一樣呆滯的鬼魂,他是天之驕子,怎會選擇遺忘。從生到死,他都從來不曾後悔,更不需要遺忘。
忘川水靜靜的流,忘川上有兩輪明月。
他抬頭看著兩輪明月,有些不解。如若一輪照耀過去,一輪照亮未來,那麼有人選擇遺忘,就也一定有人選擇銘記。
這千篇一律的麵孔真叫人討厭。
(二)
“殿下,您回來了。”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
他回過身,隻見河水蕩漾,奈何橋下一朵晶瑩的蓮花幻化成了一個女子,站在了他的麵前。她稱自己為殿下。
“你是誰。”東方不敗目光冷淡,細細打量這個女子。容貌絕色,氣質出眾,但站立不穩,許是還沒適應人形。
“子菡見過殿下。”她身影還有些虛浮,向著東方不敗行禮。
“我又是誰。”他更是好奇,他是個什麼殿下。
“殿下真的記不起來了麼?”她聲音漸而低落,“殿下從前日日從這奈何橋上走過,千年如一日。子菡也終於能夠化作人形來拜見殿下。殿下不該忘記你的使命,你是——”
從斜刺裏卷來一陣黑煙,重重席卷子菡全身。子菡渾身一震,身形更是透明。
東方不敗伸出手去拉她,手縫間透出光亮,驅散了黑煙,也灼傷了子菡。
子菡身形飄渺,化作青煙回到了蓮花裏,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雙月同輝,是為回憶。”
河水蕩漾,那依舊是一朵晶瑩可愛的蓮花。
東方不敗被她勾起好奇,看來自己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雙月同輝,是為回憶。
他抬頭看看天空,兩輪明月遙相輝映,並無異常。如果這就叫雙月同輝,那麼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鬼魂也不會呆滯如一。定是在些特殊的地方,才會讓人回憶過去。
他順著忘川水往上遊走,想要走到離月亮更近的地方。
身邊的鬼魂往來不絕,一個挨一個踏過鬼門關。
東方不敗混在其中,陰氣濕重,讓他很不舒服。
向右一拐,就避開了鬼魂大軍。
麵前一個高台,有一麵巨大的鏡子,晶瑩透亮。
有一排鬼魂,一個挨一個過來照鏡子,有的哀嚎一聲就消失不見,有的則平安無事,繼續前往下一處。
孽鏡台前無好人。
他很好奇,如果自己去照鏡子,會是如何。
他走到孽鏡台前,定定地站住,想看看鏡子裏會有什麼。
平整的鏡子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連鏡麵都扭曲了,晃動著垂下上半部分。
這不像是要照出罪孽,而像是,在行禮。
原來陰間也不全是死物,至少這麵鏡子還是有靈性的。
“我是誰。”他問道。
鏡子抬起上半部分,扭曲幾下,就要顯出圖形。
又是一團黑煙,猛地衝向孽鏡台,將鏡子打碎。
東方不敗有些惱怒,竟然三番兩次前來搗亂,看來不是要阻礙自己投胎,而是要阻止自己想起某些事情。
他衝進那團黑煙,伸手就抓出個東西來,往地上一甩,隻見是一個上身裸露,紅發獠牙,手拿鎮妖鈴,猙獰凶惡的鬼怪,一副夜叉鬼的模樣。
“鬼王。”他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副模樣,仿佛認識一般,直接叫出了名字。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小的隻是跟班的,無論如何也毀不了孽鏡台。”鬼王聽見那久違的聲音,魂都飛了,蔫著頭,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