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1 / 3)

天色漸漸暗了, 私人醫院走廊上靜悄悄的。顧遠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 望著遠處漸漸暮色四合的天空, 玻璃窗上映出他森冷的麵容。

親信從樓梯上來, 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大少, 手下人已經把遲夫人和二少帶回去了, 您看……”

顧遠不吭聲。

親信額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盡管他知道二少犯下的事情跟他無關, 自己也不是方副總被綁架時跟在他身邊的人,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但顧大少含怒未發這件事本身,就給他一種非常恐怖、非常窒息的感覺。

“……先關著, ”走廊上靜寂很久,才聽顧遠淡淡道:“看方謹的情況再作處置。”

親信知道這是方副總身上有什麼傷,都起碼要原樣在罪魁禍首身上來一遍的意思了, 立刻點頭答了聲是。

就在這時檢查室的門開了, 穿白袍的院長快步走來。顧遠立刻轉身迎上前,隻見對方神色並不凝重, 首先心裏就微微鬆了口氣, 果然隻聽院長道:“還好肺部沒有積水, 也沒有骨折和內髒受傷。隻是還需要再檢查一下……”

顧遠跟他是老相識了, 聞言立刻打斷:“但我剛才看到很多血是怎麼回事?”

“未必是患者的血吧!”院長明顯對這種事情不陌生, 笑起來道:“——所以要再做檢查啊, 我已經叫人去做血常規了,患者精神還好。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顧遠內心的焦躁早就壓不住了,聞言匆匆道了聲謝, 示意手下在外麵等著, 就一頭紮進了檢查室。

方謹半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吊著水,正怔怔望著空氣。見顧遠進來他偏過頭,那目光有點散,竟沒有絲毫喜意。

他臉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上了厚厚一層藥。他太久沒理發了,大概是傷口太靠近臉側的原因,醫生把他一側鬢發別到了耳梢上,完整的側臉線條在光影中格外冰冷沉默。

顧遠原本急躁的心緒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樣,下意識止住了腳步,靜靜看著他。

半晌他緩緩走去,伸手摩挲著方謹略顯淩亂的頭發,在他微微滲著冷汗的額角吻了吻。

“沒事了,別怕……”

方謹開始掙紮,顧遠卻把他抱在懷裏固定住,那力道非常輕柔又不容拒絕:“沒事的,你還是很好看啊,怕什麼呢?”

“……不是,”方謹用力要把受傷那一側臉別過去不讓他看,含混道:“你別看,待會他們就來包紮了,你先別看……”

“我問過醫生了,說你這個傷刀口很滑,好好養的話不會留痕的,現在祛疤技術這麼發達你擔心什麼?”

其實顧遠根本沒問過醫生,方謹明顯挨了打,他更關心骨頭和內髒的問題,臉上被刀劃這種皮肉傷他完全沒心思去問。方謹躲避的動作明顯頓了頓,遲疑數秒後還是把臉扭過去了,低聲道:“反正你別看。”

顧遠被他接二連三的抗拒搞得一下心頭火起,指著自己的臉冷冷道:“你再躲我就在這照著劃一刀,扯平了?行不行?”

方謹瞬間僵住。

片刻後他終於一點點放鬆了掙紮的力道,顧遠趁機把他頭搬到自己懷裏,讓他枕著自己的大腿躺著,不斷安慰地撫摸他的頭發和脖頸。

“顧洋和遲婉如兩個人我已經扣住了,留在顧家等回去處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養傷。”顧遠突然想起什麼,說:“財團的事也不用操心……真操心就把你的人叫來醫院隨時等候吩咐吧,你放心,我不插手。”

以方謹現在的狀態,顧遠要翻盤並不是件太難的事,他這麼說就是真心誠意的在劃清界限了。

然而方謹沒有點頭接話,半晌才輕輕問:“……顧遠。”

“嗯?”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顧遠動作頓了一下,病房裏隻能聽見醫療儀器發出嘀嘀的聲音,除此之外隻有此起彼伏的輕微呼吸。

半晌顧遠才錯開視線:“一時半刻說來話長。”

“顧遠……”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傷,其他事等傷好了再說。”

“顧遠!”

方謹聲音簡直能稱得上是斬釘截鐵,顧遠低下頭,隻見他眼錯不眨盯著自己,目光中甚至有種凜然的專注。

顧遠沉默片刻,終於道:“柯榮給我看了顧名宗的遺囑。”

方謹神色微變。

“柯榮假意跟遲婉如合作,其實是用她當刀來殺你,好坐收漁翁之利。他以從顧家財團航線中抽成為要求,願意扶持我為你死後的新一任顧家掌門……”

顧遠將柯榮和自己的對話和盤托出,毫無隱瞞,斷斷續續大概說了一盞茶功夫,最終道:“……他還叫我不要因為一分產業都沒得到就懷疑遺囑的真實性,因為……我不是顧名宗的親生兒子。”

方謹仰頭望著顧遠。

他的神色毫無變化,但麵容卻微微發白。

“——方謹,”顧遠低頭與他對視,聲音平靜問:“今早在葬禮上的時候,你非要叫我最後看遺體一眼,是因為那棺材裏的,才是我真正的生父,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