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音樂巨匠貝多芬,他甚至可以在耳聾的情況下進行樂曲的創作,但是當他想要指揮自己的曲子時,卻幾乎遭到了當世所有樂團的反對,乃至一些樂手聽到是由貝多芬來指揮樂團,都要瑟瑟發抖。

沒有聽力還想要指揮樂團?那根本是不可能完全的使命!

戚暮知道,以這個身體的天賦來說,在古典音樂界發展簡直是沒有一點困難。而且最適合他的並不是小提琴,而是成為指揮。可是……

成為指揮,又豈是隻需要絕對音感這一樣就可以達成的?

每一個世界知名指揮家,在後天的訓練下都擁有著不下於絕對音感的耳朵,而他們所獲得的成就,恐怕是一個普通的絕對音感者無法想象的。

戚暮以前在維也納的時候聽說過這樣一個事情,也是因為這件事他對那位被成為現代古典之王的男人真正地服了氣,從此以後對閔琛兩個字是甘拜下風。

據說閔琛在指揮柏林愛樂樂團的時候,曾經在一次合奏後聽出某把小提琴換了一根弦!

這到底是怎樣的聽力?

反正以戚暮現在的天賦而言,也是不敢想象。

“嗯,這樣勉強還行,今天傍晚你再演奏一遍給我聽,要合格了才許回家吃飯,知道嗎!”

譚老冷哼了一聲,接著走回了自己的指揮台。在拿起指揮棒之前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台下的戚暮一眼,別有深意的視線讓戚暮倏地一愣,既而莞爾——

剛才的話,似乎……被聽到了?

等到今天的合奏結束、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戚暮還沒從椅子上站起來,忽然便聽到一個蒼老雄邁的聲音從高立的指揮台上傳來:“戚暮,你……跟我來。”

戚暮隻是怔了一下,便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跟了上去。他穿過樂團裏的眾人,所有人都對他報以“小七,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小七,你辛苦了,革命需要你”的目光,讓他是哭笑不得。

等到戚暮追上譚正輝的時候,譚老正站在排練廳外的走廊裏,雙手別在身後,也不看他,隻是低頭看著窗外。戚暮輕步地走了上前,順著譚老的目光看去。

透過小樓斑駁著曆史痕跡的木製窗欄,是一片秋風裏肅殺冷清的花園景象。大多數的花朵已經開始枯敗,唯有銀杏樹的燦黃仿佛是給地麵鋪了一層細細的毛毯,遠遠看去如同盛放的陽光,刺目逼人。

“譚老。”戚暮恭敬地說道。

“嗯。”譚正輝輕輕嗯了一聲,過了許久,才又道:“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啊……戚暮。”

戚暮稍稍思索了半刻,道:“三年了。”

譚正輝聞言卻是搖頭,那張古板端正的臉上露出一絲悲痛,道:“是三年零兩個月了吧。上次還是你成年後想要拿出那把‘伊蒂絲’,我們這些老家夥才聚在一起和你見了一麵的吧?”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良久,戚暮歎了一聲氣,點頭道:“是。”

“伊蒂絲”,便是戚父戚母存在瑞士銀行的那把斯式琴的名字。

原主在成年後便急切地想要從銀行裏取出那把小公主,趕緊賣了換錢。因此,戚父戚母的老朋友們立即聚在了一起,動用關係將戚暮取出小提琴的條件更改了,至此戚暮才沒有想賣了那把小提琴。

“如果你隻是想要玩玩,這個圈子不適合你。”譚正輝一點情麵都沒有留地說道,“在我的樂團,你想要靠著老底就混上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戚暮自然明白譚老的意思,他是在擔心自己仍舊不知悔改。

戚暮垂首看著地板上反射的光暈,隨著他的動作,額上的發絲自然而然的垂落下來,遮擋著了他的眸子。戚暮說:“譚老,我是很認真地想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過去的事情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後……請您放心。”

譚老聞言,詫異地轉首看向戚暮。

天邊的夕陽渲染了一整個天空的雲霞,絢爛的紫色讓燦爛的日光也顯得柔和了不少。那光線從小窗中投射過來,照在青年俊秀白皙的臉龐上,讓他本就雋永的眉眼更精致了幾分。

那模樣,竟與二十多年前的戚母,有幾分相似!

一下子怔在了原地,許久之後,譚老才長歎了一聲氣,道:“這周末……有一場國際小提琴比賽,你去參加吧。”

忽然聽了這話,戚暮倏地愣住,他抬首看了譚老許久。

望著老人無奈妥協的模樣,戚暮劃開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他點點頭,鄭重認真地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