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簾時,已是第二日的上午。沒想到這一夜的安睡,竟然去除了連日的疲累感。看著和煦的陽光透窗而入,室內的馨香沁人心脾,感覺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許多。終是忍不住穿好外衣下床走動,隻是頭上還裹著白色的厚重的紗布。
好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雖然知道一定不會好看。甚至搜尋找遍了整間屋子竟是連一塊鏡片也沒有。一定是崔夫人怕我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再度傷心,才細心的收起了屋內所有的鏡子。然而那陣沁心的香氣仍是四溢滿屋的撲鼻而來。聞起來,像是混合了多種植物花草的味道。
想來隻要跟著香氣走,自然能找到四溢出香氣的來源。於是,我又緩步輕移的接近了那個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圓形木桌。眸光直盯著桌上的一個青瓷碗和雕花瓷罐。好精致的器皿啊。看來這個醉夢軒,一定是個有錢的地方。
我湊近了那個青瓷碗,深呼吸一口氣。真的呀,香氣就是從這個碗裏四溢飄散而出的呢。可是碗裏盛裝著的隻是一些綠色的泥膏。這個就是紗布包裹著的麵頰上敷著的,能令我恢複容貌的藥嗎?那麼,這個雕花瓷罐裏的,一定是更名貴的藥材了。想著想著,那隻剛撫過青瓷碗沿的右手又待移向那隻雕花瓷罐,突然此刻房門被推開,一柄未出劍鞘的長劍格擋開了手和那隻雕花瓷罐的距離。
“別亂動!”同時一聲厲喝迎門而入,伴隨著一個俊朗的身形閃現在我的眼前。
此人一襲黑色勁裝,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紫帶束發,英姿颯爽。隻是那雙盯著我的眉目間隱透著責備,十足的嚴肅。見來人如此,我也連忙縮回了手,掩飾自己剛才的冒失舉動。
“你,你是誰?”一時失措之下,白紗布覆蓋住的唇間吐出的氣息有些沉悶。其實眼前黑衣男子的身份在他進門的刹那,我便已猜出幾分。之所以再次的明知故問原因有二,其一,想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其二,為了掩飾自己此刻的尷尬,故而沒話找話。
“我叫杜冰。現在的身份是你的兄長。”杜冰正側身對著我,自顧自的擺弄調配著圓桌上的藥材,說話時竟連眼睛都沒抬一下。語調亦是冷淡而平靜。
“那天,是你救了我?”見他依然低頭調配著藥材,我歪著頭看著他認真工作的樣子繼續發問。
“是。”仍是一聲冷淡的回答。
“可是,你為什麼要……啊!”這一句尚未問完,我就看到他從那隻雕花瓷罐內取出的居然是一條碧綠色靈活扭動著的小蛇。
這聲驚叫卻讓杜冰忽然轉過頭來瞟了我一眼:“少見多怪。”而後轉過頭去,繼續他的工作。
“你,你弄那玩意兒幹什麼?”雖然看到那條蛇隻在片刻間就在杜冰的細刀下被剖開了肚腹,此刻已然不再扭動。但隻要想到那條扭動的小蛇,嘶吐著的舌頭,我還是感到全身一片僵冷,頓時一陣悚然驚心。
對於我這次的問題,他隻回以我一個淡淡的微笑,並未回答。接著我又看到他把從小蛇肚腹內取出的還帶有血色的蛇膽放在一個空碗內。而後繼續調配那碗綠色的泥膏。然而看著那個裝有蛇膽的碗半晌,我終是麵露不安的,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了指那個碗:“這個,這個,你為什麼還不丟掉?”
“這個可不能丟啊,一會兒要加在湯藥裏的。”杜冰歎了口氣,還是耐心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湯藥?給誰喝?”我驚覺的再次發問。
然而那個一直埋頭配藥的杜冰聽到這裏卻愣了一下,而後輕笑了一聲:“這裏除了你,還有誰是需要喝藥的?”
“這麼惡心的藥,你還是留著自己喝吧。我死也不會喝的。”說著走到床邊坐下,捂住了嘴,懶得再看他一眼。
“這藥惡心,總比臉惡心好吧。必竟它能治好你的病。”杜冰的聲音再次從桌邊傳來。
果然,果然我的臉已經……怪不得他們不敢在屋裏放鏡子。此刻仿若心底勉力撐起的那份堅強已經煙消雲散。此刻心裏最想念的人卻隻有他,此刻最怕見到的人也是他。楚簫,為何此生你我總在紅塵中不斷的錯過,不斷的找尋?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怎麼不出聲了?哼,怕了吧?想要早點恢複就要聽從醫囑,乖乖喝藥,換藥。好了,現在我們來換藥吧。”
此刻的我坐在床邊輕輕抽泣,內心淩亂的思緒翻湧,麵頰清盈的珠淚滾落。杜冰過來將我拉至桌前坐下,替我一層一層拆去了裹在頭上的白色紗布。又替我將麵頰上殘餘的舊藥泥擦幹淨。正待將剛調配好的新藥泥塗抹在這張臉上。卻見我仍是流淚不止,於是他亦不再有所動作,而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唉,看來此次若是真的醫不好你,也並非我醫術不精,而是你自己並不想恢複啊。也罷,我不管了。你就繼續哭吧,讓你的淚把剛剛浸透入你肌膚的藥都洗去,讓原本被壓製住的毒素再次迸發出來徹底毀去這張臉吧。或許非弄成這樣,你才會滿意。那好,我走了。你就在這裏繼續哭吧。”說罷,他竟真的轉身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