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剛換上喜服還沒來得及梳妝好他父親就破門而入了。
父子目光相撞,皆是一愣。
韓澈心驚,王爺心疑。
原本靠在門外偷看的陽光撲了一地,房內大亮,照得韓澈一身紅衣,容貌昳麗。他長發如瀑,青絲間夾雜著些許白發,嘴上還銜著一根大紅色發帶,襯得雙唇慘白。
容雪川看著兒子這般模樣,不知道他是嚇的,還是病的。
他微微蹙眉,沉聲道:“陛下不過是讓你進宮陪他練劍,你穿成這樣成何體統?嫌滿朝文武的閑言碎語還不夠多麼?”
韓澈目光跳過父親肩頭,看到他身後紅楓飛舞,日光和煦。他猜想外頭應該是很暖和的,不像他屋子裏,陰冷枯燥。
他回過神來,裝作鎮定的樣子,接著先前的動作取了口上銜著的發帶繞上自己的發束,一邊纏繞,一邊回答父親的問題:“孩兒今日成親,不去宮裏。”
容雪川訝然:“成親?你跟誰成親?”
韓澈低頭看著父親的鞋尖,上麵粘著泥,他輕聲道:“父親是從側門進來的嗎?您應該從前門進。我先前聽到迎親的嗩呐聲,那人……應該是到了。”
做父親的目光嚴肅起來:“韓澈,你這樣是會被打的。”
韓澈看了一眼父親血跡斑斑的手臂,又避開他嚴厲的眼神,小聲嘀咕道:“誰讓你出去打架不帶我……你要帶上我,我說不定就遇不到他了。”
容雪川迫近幾步,拔高了聲音:“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老實交代!”
韓澈還沒想好怎麼和父親說清前因後果,就聽外邊兒有人疾呼著“父親!父親!”轉眼就見他二哥氣喘籲籲閃了進來。
容洺指著房內一身喜服的弟弟,氣得發抖:“韓澈實在太不像話了!三日前男扮女裝偷跑出去與一個來曆不明的男子比武,在擂台上輸給人家後竟答應與他成親。回來後自己躲在房中偷偷準備,簡直不知廉恥!罪該萬死!”
韓澈低聲解釋:“我盡力了,父親,隻是那人太厲害,我打不過。您曾教導孩兒,願賭服輸是江湖人的優良傳統,我技不如人就隻好答應他了。”
容洺冷笑:“我看你哪裏是打不過,分明是故意輸的吧!你不早就想找個什麼俠侶一起浪跡江湖嗎,現在可如願了?!”
韓澈一臉無奈:“我是真的打不過他啊,二哥。”
雖然他也的確是如願了。
韓澈自小體弱多病,常年被關在王府中吃藥紮針養病。他父親有三個老婆,大娘二娘皆出身高貴。唯獨他母親是個江湖女子,身份低微,又走得早,留下他沒個依靠。而他又自幼身染惡疾,且久病不愈,惹得全家人嫌。
稍大些韓小澈無意間偷看了父親藏起來的詩作,發現父親用來寫詩的名字竟然有七八個。而那些詩,一半寫“我有個師兄武功蓋世天下第一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我好崇拜他啊嚶嚶嚶”,另一半寫“我真的好想去闖蕩江湖浪到飛起可是吾不能吾不能吾不能啊嚶嚶嚶”。
韓小澈看了大吃一驚,沒想到父親竟有兩副麵孔,明麵兒上嚴肅冷酷,不近人情;背地裏卻念著師兄,叨叨不停。
再翻剩下幾篇泛黃詩稿,寫的是江湖俠義,兒女情長,雖隻有寥寥數筆,但卻蕩氣回腸,引人神往。
韓小澈看完後,對那詩中的江湖向往不已。那麼,父親無法實現的江湖夢,就由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來實現吧。
——主要是,他自己也很想出去闖蕩江湖浪到飛起。
自那以後韓小澈開始偷學劍法,小有所成便時常跑出去要學大人行俠仗義,但每回都是還沒做出點什麼就被父親派出的人馬抓回去,關起來。
韓小澈抓著父親的衣角,對父親說:“爹爹,放我出去,我要替你實現江湖夢!”
他父親反手給他一耳光,怒道:“閉嘴!來人,伺候他紮針吃藥!”
長此以往,越關越愛逃,越打越反叛,越不許學武就越勤奮刻苦。
到今年十七,排除父親和宮中的高手,韓澈自認為已經打遍帝都無敵手,隻要父親不在家就抄起劍出門,直奔廣明街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