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皺起眉頭,心裏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還沒有回答,便忽覺眼前一亮,一道光線穿過簾子打到她的臉上,逆光中,一個人影快步走進。
是薛姨媽!
寶釵還未來得及阻止什麼,就聽見薛姨媽略帶沾沾自喜的聲音道:“當然是鳳錦了,普天之下,也隻有我們薛家才用鳳錦這麼名貴的布料製作香囊。”
薛姨媽的話甫一出口,便看見寶釵手中的鳳錦裙,準確的說,應該是半截的鳳錦裙,薛姨媽一下子驚呆了,她幾乎是軟著腿走到寶釵身邊,一雙手顫抖著捧起那裙子看了又看,再抬起頭已經是一臉老淚和怒氣。
“鳳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隻借鳳錦裙一用嗎?為什麼現在卻撕爛了?你倒是給我一個說法啊?”薛姨媽怒氣衝衝走到鳳姐身邊,伸手就要拉住鳳姐大聲嗬斥,還好鳳姐早有防備,連忙讓兩個人拉住了薛姨媽然後大聲道:“這鳳錦裙是寶釵妹妹撕爛的,怪不得任何人!”
“什麼?”薛姨媽轉而看向寶釵,不可思議大聲道。今早上鳳姐早早的遣人去請她說是去一個地方,她樂滋滋的出門,這會兒剛回來就被人叫到這裏,還看到這樣一幕,如何讓薛姨媽不生氣?
這鳳錦裙明明是她薛家的,為什麼剛才鳳姐還有湘雲以及賈母都說不是?
寶釵看著薛姨媽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愣住,手中的半截鳳錦裙也失手飄落,輕輕的落在地上。
寶釵此刻終於明白她似乎掉到了一個圈套裏,她忽然想起那個春囊也是鳳錦所製,想到這裏,寶釵的臉色忽然煞白。有她剛才的那一句話,以鳳姐的聰明,怎麼會猜不出那春囊本是她的!
她一下子慌了神,隱隱覺得黛玉選擇壽辰衣衫以及鳳姐借鳳錦裙還有剛才鳳姐湘雲故意激她,都是早已經計劃好的。大觀園驚現春囊,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賈府所有姑娘必定會因此蒙羞;但是,如果查出春囊的真正主人,那麼其他姑娘的名譽不是保住了嗎?
是啊,一個清白姑娘的名譽多麼重要,尤其是像榮國府這樣的豪門大戶,姑娘們的名譽更是重於一切。所以,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得查個水落石出!
想到這裏,寶釵驚出一身冷汗……
現在追悔,是否還來的及?
對,現在當著眾人的麵示好,主要有人心一軟之下為她求情,隻要她們母女能夠走出這正房的大門,就沒事了,因為在賈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一個人若是犯了錯本該懲罰,但是若有人求情或者是當家者心軟放過一次而沒有及時處置,那麼以後再不能舊事重提,也就是沒有機會再懲罰。
隻要她裝的可憐一點,求求情,或許就有人為她求情,那時,走出了這大門,從此再也沒有她什麼事!
而繡春囊一事也會不了了之,從此這賈家的每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都有私藏繡春囊春心蕩漾的嫌疑,那時候,還怕她們不為今日的所作付出代價嗎?
“娘,是我不小心將鳳錦裙撕爛的,不怪別人。”寶釵忽然一改剛才的震怒和驚詫,上前拉住薛姨媽低了頭低聲道。
然後,她‘普通’跪倒在賈母麵前,重重磕了兩個頭,將頭埋在地上聲音斷斷續續盡量可憐的抽泣道:“老祖宗,剛才鳳錦裙撕爛一事不能全怪雲妹妹,也是我太心急了,不能怪雲妹妹。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衝動,還望老祖宗……原諒今日寶釵的所作所為,原諒寶釵一時的鬼迷心竅!寶釵定當……定當好好改錯,再也沒有下一次了,再也沒有!求老祖宗!”
這是什麼態度,眾人一時間都被薛寶釵的行為弄暈了,剛才不是還理直氣壯的嗎?怎麼這會兒一看見鳳姐手中的香囊便一切變了樣?馬上變得理不直氣不壯連氣也不足了,這到底為何?
薛姨媽不知道寶釵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現在很生氣,也很惱怒!竟然是她的寶貝女兒將她視之為珍寶的鳳錦裙給撕爛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上前一把抓起薛寶釵,薛姨媽愣愣的看著寶釵,也不說話,隻是一邊點頭一邊流淚!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在座的每一個人,薛姨媽手指顫抖,不可思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情矛盾痛苦。寶釵是她的心肝寶貝,她舍不得打。可是,鳳錦裙是薛家的傳家之寶,到了她的手裏,毀了,百年之後,她如何向薛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娘,您打得好,也不要再問為什麼了,女兒求求您,咱們現在回梨香院好不好,女兒好累!”寶釵驚詫的看了一眼薛姨媽,隨即又跪倒在地上,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