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踏進聽雨軒的那片竹林,孟岩就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多少次,自己從這條小徑上走過,那時候的心裏,滿滿的都是甜蜜。就在不久前,那天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竹林裏的情景跟今天幾乎一模一樣,青翠的枝葉上,積雪閃著銀光,自己的步子多麼輕快,口裏還吟著詩……此君節獨淩寒,冰雪叢中更耐看。簾幕影迷金瑣碎,佩環聲動玉闌幹……當時是心竹用他清朗的聲音接了下去……轉過前麵這個彎,心竹鴉翅般的眉,秋水樣的眼就出現在自己眼簾……可現在,還有誰能和自己笑語應對、眉目傳情呢?
轉過那個彎,緊閉的窗戶提醒著孟岩,那個窗中含笑而語的人已然不在。“萬竿深處一憑闌”,心竹,現在,你在哪裏?
來到門前,素白的燈籠在寒風中瑟縮著,那樣一種冰冷,讓來人的心都跟著涼了起來。孟岩幾次想掉頭回去,卻還是伸出顫抖的手推開了門……
正對著門口的靈位讓孟岩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孟誠眼疾手快忙一把扶住,小聲在孟岩耳邊道:“世子請節哀!”
孟岩猛地閉上了眼,淚水卻絲毫不受阻攔,瞬間便爬滿了臉……慢慢伸手推開孟誠的扶持,孟岩睜開了眼,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一步步來到了靈位前,忽然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眼前閃過的都是心竹的臉,笑的、怒的、愁的、喜的……耳畔充盈的都是他的呼喚:大哥,大哥,大哥……一聲聲,叫得孟岩心神俱碎……
“心竹,心竹,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你可以打我罵我,可你怎麼能用這種方法來懲罰我!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竟然連恕罪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現在,你要我怎麼辦呢?心竹,你告訴我……心竹,我要看看你,我要看你!”
說著,孟岩爬起了身,撲向那口上好的棺木,兩手用力就要將棺蓋打開。孟誠一見大驚,忙一把拉住:“世子,不能啊!心竹他本來就死得冤枉,難道你還要讓他的屍身也不得安生嗎?”
孟岩抬起一雙淚眼望著孟誠:“老總管,老伯父,我隻是想再見他最後一麵,那天我走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看他,現在,你就讓我看看他吧!”
孟誠也禁不住老淚縱橫:“世子,不是老奴不讓你見他,隻是……那屍身,已經看不出心竹的樣子了……你看了,隻能是徒增傷心而已……”
孟岩聽了就覺著心口處一陣翻湧,喉嚨一陣發癢,“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孟岩嚇得臉都青了,一把拉住孟岩的手,伸掌抵上,將一口真氣輸了過去。
好半天,孟誠才鬆開了手,小心地看著滿意地臉色:“世子,你怎麼樣了?”
孟岩搖頭:“我沒事……隻是,我即便是立刻死了,也沒臉去見心竹……”
孟誠隻能歎息,正想說些什麼安慰他,就聽門外一個聲音高呼道:“皇上駕到!”
屋內兩人齊齊吃了一驚:不是說皇上駕崩了麼?怎麼……
不等他們作出反應,門簾一掀,一人身著龍袍,頭戴金冠,昂然走了進來。正是睿王孟嵩!
“二哥,你這是?”孟岩吃驚地問。
旁邊一個小太監低聲道:“世子,昨日先皇駕崩,今日皇上已然登基,還不趕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