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知道黛玉害羞,也不和她討論,隻是在後默默地麵跟著。見他們兩個一前一後遠遠地走過來,大家就知道已經沒事了。湘雲也鬆了一口氣,對寶釵說道:“偏林姐姐是個愛傷心的,倘若大家認真比起來,我又比她強到那裏去?她還有老祖宗在身邊疼著,可是我雖然是生在綺羅叢中,又有誰知道精心嬌養?幸虧我是個心胸豁達的,從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寶釵也點頭說到:“我們雖然表麵上看都是極嬌貴的豪門小姐,可是每個人亦都有自己的苦楚。不要說你我,就是探丫頭和惜丫頭也是一樣的。隻是個人的性格和表達方式不同而已。”
兩個人正說著話,迎春走過來說:“大嫂子請我們去她那裏坐坐呢。”說著寶玉和黛玉也到了,幾個人一起向稻香村走來。寶玉一麵走一麵吟到:“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綠,十裏稻花香。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寶釵知道這是當時黛玉所做,被娘娘稱為三首之冠的一首詩,因拿眼睛瞧著黛玉,笑殷殷地也不說破。黛玉也隻是笑著並不答言。惜春說到:“我最喜歡‘一畦春韭綠,十裏稻花香’這句,竟把眼前的景象寫得淋漓盡致,再無別的可以表達的了。”
迎春卻說到:“如果就詩本身來是,自然是千古佳句,可是最可貴的卻是後兩句‘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既是對太平盛世的讚美,也是對國福民安的一種渴望。曆朝曆代,還沒有能真正做得到‘無饑餒’的呢!就是當朝也不例外!”
探春和惜春也不知道是從那裏冒出來的,已經走到了她們的前麵。聽了二姐姐的這翻話,惜春轉過身子說到:“二姐姐這話說得極是,別說外邊的平常百姓了,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說不定也早就了有饑荒了呢!”
寶玉聽了暗暗吃驚,想不到自己的這些妹妹們雖然是生在侯門,足不出戶的千金大小姐,但是竟能有這樣的見識,真是多少天下男子所不如的!可惜她們生了個女兒身,否則說不定會做出怎樣的事業來呢。
湘雲卻笑著說到:“二哥哥隻是吟了一首詩而已,你們竟說個沒完了!什麼饑荒不饑荒的,大不了我們去都學稻鄉老農,到時候‘耕織忙’就是了。”
聽了湘雲一席話,大家早樂翻了天,寶釵笑著把湘雲攬在懷裏,黛玉指著湘雲說不出來話,惜春扯著探春。寶玉扶著二姐姐也笑著說到:“到底是雲妹妹,出口就是不凡。”
一行人說說笑笑來到了稻香村,李紈忙請大家落座,又命丫鬟倒上茶來。桌子上早已經擺下了各種新鮮的水果和各式的小點心。李紈說到:“姑娘們在園子裏也玩了這半日了,想必也該累了,我這裏雖然比不得姑娘們的,隻是暫時休息一下也是使得的。而且我特地為各位準備了水果和點心,妹妹們也多少吃點,別辜負了我這份心!寶兄弟也是一樣的,想要什麼盡管說話,大嫂子一定想法子給你弄來。”
大家謝過李氏以後,也都不客氣,有拿水果的,也有吃點心的,雖是姑嫂,卻象姐妹一般,倒也和睦溫馨。丫鬟們也得了空兒,自到外麵玩去了。李紈再三說到:“在這裏你們盡管盡興,是不需要任何拘束的。”
寶玉對這個嫂子是極其敬重的,哥哥死得早,她一個人撫養蘭兒,其中的艱難那是可想而知,而且她上侍公婆,下教小姑,最是個難得的。因此寶玉說到:“大嫂子這樣縱容我們,我們也拿嫂子當自己的姐妹一般。有些話我說了,嫂子別怪我。”李紈笑著說到:“一家人,說什麼客氣的話,你盡管說就是了。”
寶玉這才說到:“哥哥已經過世那麼些年了,嫂子也該釋懷了。哥哥雖然不在了,可蘭兒也快長大了,這個家還是要交給他的,況且鳳姐姐也不能一直都幫咱們,到時候這個家還是得你來當的。不管將來老太太和太太怎麼想,我的想法是不會改變的。我隻能全力以赴地幫助蘭兒,卻是不能代替他的”
李紈被寶玉的一翻話,嚇了一跳,在她眼裏還是個孩子的寶玉,竟然有這麼多的想法!自從賈珠去世以後,她把整個的心都死了,隻是為了兒子才支撐到現在,卻從來沒想過要當起這個家的念頭。於是忙說道:“寶兄弟你說的什麼話,我雖為長房,但是卻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法,而且我也沒那個能耐兒。等你將來娶了媳婦,這個家自然是要她料理的。我們現在就不要操那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