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看了這麼透,但願你能避得了。”阿嬌淡然一笑,往灶膛裏添了柴,看著那蓋了冒著白煙的大鍋微微閉了眼。

平陽歎息了一聲:“無為而治嘛。”

將軍府裏,佘妙兒抓著手中碧綠的瓷瓶,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將淚水忍了下去,原本,她是打算成全他們的,在她新婚夜裏聽到衛青的那番話的時候,她想死了,可,當肚子裏的孩子一點點成長,一點點變大的時候,她卻害怕了,那本來堅定赴死的心顫抖了,她愛他,愛這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是她用卑鄙手段得來的,可他依舊無辜啊,錯的是她這個母親……衛青差部下送來的墮胎藥被她狠狠地砸碎了,她不要!可她無人可依,於是,她找了衛子夫……

衛子夫是勸回了衛青,可衛青對她更恨了,眼看著孩子快生了,如今邊疆無大戰事,匈奴左賢王負隅頑抗在一角,已是甕中之鱉了,他該回來的,回來陪著她,等著他們的孩子降生的,可他依舊杳無音信。

她害怕,對生產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

平陽不見她,她不知道平陽是不是因為恨她,但她知道,平陽不見她,那她便無路可走了……是活著讓衛青厭惡她一輩子,還是死了在他心裏留下一抹思念,她掙紮的厲害,衛子夫看中的隻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的死活,她一點都不會關心的。

“天……要亡我……”佘妙兒顫抖著手撫上那個碧綠的小瓶,她自小孤獨無依,雖生得性子淡柔,卻也倔強固執,與其讓她一輩子看丈夫的冷眼,倒不如讓他懷念,最少,在孩子長大了之後,還能印著那份愧疚讓他記起曾經有那麼一個人,愛過他,無怨無悔……

佘妙兒笨拙地起身,站在衛青的大書桌前,提起筆,費力地書寫起來,她沒念過什麼書,字也是在軍營的時候,一個年輕士兵教的,平陽府裏又學了些,不多,也很難看,但她寫得很認真。

“公主,妙兒有愧,讓將軍與公主不能相守,妙兒不會成為你們的……”

佘妙兒停了筆,小臉皺到了一起,障礙二字如何寫,她有些頹廢,隻得沾了墨,將那一行字狠狠地劃去,丟了筆,人墨汁濺到了衣袍上也不在意,苦笑一下,她是如此失敗,比起平陽,她是天差地別了,怎麼入得了衛青的眼?老天真是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本不再奢求的時候,將他給了她,等到她欣喜若狂,要好好爭取的時候,卻又將她逼近了絕路,她現在被整個平陽府厭惡,被太後厭惡,衛皇後也瞧不起她,連自己的丈夫都心有所屬從不愛她……曾經那些微小的可憐的自尊在這裏被完全地踐踏了,佘妙兒吃吃地笑了起來,透露了一股絕望……

當天夜裏,隨著一陣陣急劇的疼痛,佘妙兒迎來了分娩的時刻,她的丈夫沒有回來,來來回回忙碌的隻有皇上禦賜給將軍府的管家和丫鬟,產婆一直大嚎著讓她用力,可,她好痛啊……

汗水粘濕了身上的衣衫,佘妙兒張大嘴巴呼吸,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缺氧了,紅了眼,她嚎啕大哭起來。

“夫人別哭了,保存體力!不然哪有力氣生孩子啊!”產婆急死了,看著嬌弱害怕的佘妙兒嗬斥,這個時刻,哪裏還管得了誰是夫人,誰是下人了?

“痛……衛青……痛……”佘妙兒櫻唇蠕動,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字,意識漸漸地有些混沌,直到……

“哇哇哇!”

嘹亮的啼哭聲響徹了整個房間,佘妙兒撐起虛脫的身子看了一眼那被產婆小心托在手上的小人兒,蒼白的唇咧開了,真好,她的兒子……

將軍府歡騰了,大將軍有後了!

佘妙兒也開心,雙眼移不開地盯著那哇哇大哭的小人兒,她的兒子呢……可是,卻隻能看一眼了……

突來的傷感將她擊垮了,撐起的身子頹然倒在床上,眾人隻以為她力竭不支倒下了,倒沒多在意。佘妙兒從枕下摸出了那小小的碧綠瓶子,顫抖著手打了開,將裏麵黑色的藥丸全都倒入了自己的最終,死死地咽了下去,再回首,看向被產婆包裹的孩子,瞧不清了……

“別,別包……”再讓我看一眼……佘妙兒說不出來了,腹中的絞痛讓她一陣難忍,一股熱熱的水流從她身下湧了出來,力氣也隨著那股熱流消散了,眼前……黑了,耳畔的聲音愈發地小了,隻聽到有人大喊著什麼……

“血,血崩了……天大!夫人大出紅了!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