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密家就在隔壁,也是四五間樣式別致的白色小洋樓,隻不過白色的灰牆上流淌下來的青苔地帶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梅玫薇還記得剛剛小學畢業時,東密家剛蓋了新樓,兩人就在齊下巴高的陽台上眺望遠處的山林。一晃眼過去了,如今再要站在樓頂上,那本來不可逾越的紅磚陽台都在她們的腰肢上了。
他們家沒有圍牆,直接打開灰黑的柵欄就能見到滿是新翠的菜地,精神抖擻的菜葉都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
“快過來薇薇,想不到你比我還快。”
東密媽一邊招著手,一邊拍打著本來是東密的初中校服現在變成她的工作服,胸前的“錦城第一初中”的字樣已經有些灰暗,屁股的部分粘著好大一片青苔和濕泥,大概是她剛剛在牆頭上粘上的。
梅玫薇恍惚了下,忽然覺得這個麻利勤快的女人也塞不過時間的摧磨,她的兩鬢都有些花白。
“阿姨包裹在哪裏?我來瞧瞧。”她用手揉了一下吹進沙子的眼睛,拭去有些溫熱的液體。
“薇薇來啦,快進來坐,你阿姨剛剛去摘了很多新鮮的桃兒,你有口福了。”東密爸端著一把椅子從屋裏鑽出來,憨厚的臉上都是褶子。
“早桃就出來啦?”梅玫薇一聽有吃的,立馬來了興致。
“還行吧,這是第一波桃子,你可是今年第一個人嚐的。”東密媽很是自豪。大概孩子不在身邊,兩個寂寞的人整天對麵坐著幹瞪眼,忽然來了一個兒子的夥伴,他們自然比以前更加的殷切。
東密爸碰出一個棕色的牛皮紙袋,笑眯眯地說道:“你瞧這個是上午郵寄過來的,隻是上麵的符號認識我,我一個粗老漢怎麼認識它?東密這下子也正是的,以前來的信都是中國字,現在洋墨水喝多了,連自己的老祖宗都忘記了,在我們麵前還要顯擺,下次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他說得很是咬牙切齒,梅玫薇卻感到一個老父親抑製不住的欣喜。
“你揍誰呢!老娘我給你拚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娘還舍不得打你就要出拳頭,想當年我生他的時候你在我們娘兒倆兒身邊嗎?老東西你有資格打嗎?”東密媽的雙腿叉成了一對圓規腳。
“好了好了,大男人不跟女人鬥,薇薇還在呢,你給我留點兒麵子。”
東密媽這才饒過他,她笑著對梅玫薇說道:“你先看看,我去給你洗桃子。”
梅玫薇掩著嘴巴偷偷笑,這兩口子吵鬧了一輩子,真不知道東密在這樣鬧哄哄的條件下是怎麼樣健康長大的,她可記得小時候都是東密媽一直追著她們倆兒滿院子亂跑。
不過這樣的事實可不能拿出來曬,她畢竟是小一輩嘛。
她掂量了一下那密封得很好的牛皮紙袋,詫異的望了一眼東密爸。
東密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憨笑道:“就是不知道上麵說的是什麼,我們才不敢拆封。去年中秋的時候,同村的老王收到了閨女的月餅,結果打開吃了以後,郵局的人才跑來說送錯了。結果老王賠了五千塊兒的月餅錢。什麼東西啊?一個破糖餅子要那麼貴,五千塊兒做什麼不好。”
梅玫薇微笑了下表示理解,她仔細看了一邊那細密的英文,然後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確認了下,這才拿起剪刀哢嚓哢嚓地剪開封口。
別看裏麵鼓鼓囊囊的,梅玫薇拿出一大卷泡沫,然後一層一層地解開封住的膠帶,有點像撥洋蔥皮,老半天才發現這樣精心的包裝裏就一個黑色的小不點兒——U盤。
東密爸還是不死心,搶過那牛皮紙袋兒仔細再找一遍,臉色有些難堪地說道:“沒有信嗎?這小子玩兒什麼花樣?這東西我們哪裏會用啊?”
梅玫薇想著上次濮陽洲走的時候遺留了一本筆記本電腦在房間,她立刻回家去取了來。
U盤順利地插進了USB方槽,原來裏麵隻是一個視頻文件。
畫麵先是一陣嘈雜的轟隆聲,讓人聽不清裏麵的人說的是什麼,隱約可以看到有三個人,而且都是背影。
過了一會兒畫麵鎮定下來,這才發現原來是在一個密閉的艙室裏,周圍有雪亮的窗口,前麵是一片向後移動的山川縮小圖。梅玫薇心裏有些激動,東密這是在飛機上啊,而且是直升飛機。
“這小子有出息了哈,可以在天上飛了。”東密爸很是得意,東密媽卻緊張地抓著他的胳臂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