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還是不要擅自做主,於是將簡曆合起來放到自己的背包中,露出一副商務式笑容對他說,“先回家等我們的消息”。
陳述疑惑地看著我問為什麼不麵試他,我隻能告訴他這種情況確實特殊,隻能回去之後商量一下再做回應。
我很心虛地說完這番話,看著他的眼神從充滿希望變得有些失落,但笑容依然沒有減少。他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禮貌地站起身來向我鞠了一躬,轉身走開了。
直到現在我都在想,如果那天的招聘會結束之後沒有忘記將簡曆遞交給招聘專員,或許我和陳述的交集也僅僅是在那幾句話上麵了。
沒錯……我忘記將陳述的簡曆交給那家公司了。
這種丟三落四的事情在我身上經常發生,但沒想到這一次會在這麼重要的問題上栽跟頭。我原本打算等招聘專員從衛生間出來之後就把簡曆交給她的,但又擔心三言兩語和她解釋不清楚,就想拖到下班後詳細地和她說說事情的緣由。於是這麼一拖,便忘記了。
再一次看到這份簡曆已經是那天晚上了。從咖啡館的收銀台前打開背包準備拿錢結賬的時候,掃了一眼背包內的物事,這才一瞬間如夢初醒。
當然,我想我可以找些理由給自己辯解。比如辛勞了一天之後頓感腹中饑餓,導致頭昏眼花,“一不留神致使錯誤發生”。但這些不必要的解釋都沒有辦法挽回自己的過失。
從咖啡館到學校宿舍,一共不到一千米的距離,感覺自己走了好久。
腦海裏一直保持著一種思緒翻湧的狀態,就像是山頂處的雲海——如果思緒可以看得見的話。我想了很多解決方案,但都被自己的潛意識否定了。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像是大腦中的一顆瘤子,刺激著每一根神經在隱隱作痛。我原本可以直接按照簡曆上麵的聯係方式給陳述打個電話,向他道歉並解釋一下事情的經過,但我終究沒有這麼做。
因為這個樣子實在太像是拿他尋開心了。既然知道自己沒有權力過問招聘的事,為什麼還死皮賴臉地坐在陳述麵前一本正經地打發他回去?
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我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也是我那一天所做的第二個錯誤的決定。
我準備將這件失誤隱藏在內心深處,僅此而已。
按照規矩,陳述是大二學生,理所應當地排除在招聘範圍之外,所以等不到公司的回應太正常不過了。這一點他一定也心知肚明。
而公司那邊,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什麼叫陳述的求職者。這一點我心知肚明。學校那麼大,自己和曾經沒有絲毫接觸的陳述碰麵的幾率微乎其微。更何況,自己與他僅有一麵之緣,日子久了,即使見了麵他也一定不認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沉默說不定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我知道我這是在逃避,但我當時卻並沒有為逃避產生的後果而自責與內疚。我隻知道,明天清晨一覺醒來,過去的事就已經過去了。沒有什麼招聘會,也沒有什麼關於簡曆的任何失誤。自己的生活還要繼續,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相識的人而糾結鬱悶。
飛機的引擎聲再次充斥在我的耳中。這個時候,機艙出現了輕微的顛簸,機長在廣播中表示此刻正遇上了較強的氣流,空乘人員千篇一律地囑咐著安全問題。
我睜開雙眼,感覺昏昏沉沉的。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了幾個小時。飛機應該已經飛出中國境外了。
我不是第一次乘坐國際航空,但從沒有如此這般地在漫長而枯燥的旅途中睡過這麼久。幾分鍾後,空姐遞來了配餐。我沒有什麼胃口,打開包裝胡亂吃了一些便放在了一邊。
斜倚在座位上,輕輕將遮光板拉開一條縫隙,刺眼的光芒瞬間向我襲來。我趕緊將遮光板重新合上,以免這道亮光影響身邊的旅客。
我再一次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剛剛做夢,似乎夢到了四年前。
也許不是個夢,隻是多年心事的一種凝聚,再一次印刻在腦海裏。我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忘記曾經那些愉快或不愉快的經曆……哪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