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戰的手很痛,深徹骨髓的痛。剛才和阿史那耶戰鬥時受到的創傷還沒處理,這會兒又和陌刀兵的統領相搏,雖不激烈,卻更加勞心費力,已經動到了未痊愈的筋骨。可是這些傷痛不算什麼,和心上的痛苦比起來這隻能算是蚊子叮咬。當孫尚從城頭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嬴戰感到仿佛有一把刀從自己心中切過,痛得自己渾身痙攣。
“你可以拒不開門將我擋在城下,那是你顧全大局。可是你為什麼又從城上跳下來,為什麼?身為主將,你卻如此不智,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嬴戰心中悲憤的吼著,他緊緊攥著蛇筋的手指縫也緩緩溢出一道道嫣紅的血流。
孫尚扶起自己的弟子,不解的看向疾馳而去的黑馬,還有黑馬背上那一個熟悉的身影,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令孫尚心中泛起莫名的痛處,就好像有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與自己永世隔絕一樣。可是想來想去他都沒能想到是什麼,於是在隨後跟至的陌刀兵掩護下帶著弟子向城中撤去,唯恐匈奴軍中再有高手出沒的他不敢再讓陌刀兵犯險,一場可能橫屍遍野的戰鬥也消於無形。
“嬴兄,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公孫璿遠遠地向著策馬奔來的嬴戰問道。
嬴戰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起來,輕輕摘去遮麵的布帛,嬴戰留戀的看了一眼自己生長的唐城,隨後轉過身來看著白凝等人,用無比決斷的語氣說:“我不會再回去了,那裏不屬於我……我要到外麵去。”
“去哪裏?嬴兄有打算了麼?不如讓我給嬴兄選幾個去處,可好?”公孫璿又說道。陰陽家精通卜算的同時必須對天文地理、人文風俗十分了解,在場幾人中也隻有他最適合這個講解的角色了。嬴戰也明白這一點,是以點點頭,隨後撥了撥馬頭,信馬由韁的在夕陽中漫步。
“我們唐族是兩千年前中原唐帝國遠征軍的後裔,我們唐族祖祖輩輩無時無刻不夢想著返回家園,隻是匈奴人橫亙在我們唐族和中原之間,令我們的夢想一直不能實現。如果你要溯本求源,最好的去處便是唐城之西的中原。”
中原嗎?嬴戰搖了搖頭,從白凝那裏他也了解到了中原的局勢,幾大國雖然紛爭不斷,卻都根基堅實,亂世未至,自己勢單力孤,不可能在那裏呼風喚雨。如果僅為了溯本求源,隻會蹉跎歲月而已。
“唐城之北,越過天中山上的烏思雅高原便是歐羅巴大陸的基律納城,那裏民風剽悍,強者雲集,更有世上首屈一指的角鬥場,如果要磨練武道,那裏是最好的去處。”
磨練武道?嬴戰又搖了搖頭,前世時父皇決意焚毀天下書籍,自己力諫,雖然沒有令父皇改變決定,卻也得到三日期限,準許自己篩選其中有用的進行抄錄,三日間,自己閱書無數,抄錄的書籍中高深武學就有幾十種之多,加上自己閱讀的宮中秘本,現在能回憶起來的足有上百種高深武學,光是這些就足夠自己終生鑽研,何須去基律納磨練。
嬴戰一次次搖頭,公孫璿不但沒有絲毫不悅,臉上反而浮現出一絲歡喜之色,催馬趕到嬴戰身側,公孫璿用凝重的語氣向嬴戰問道:“請嬴兄告訴我,你想去什麼樣的地方,或者說你想得到的是什麼。”
嬴戰看了看公孫璿,又向東眺望著無際的大草原,心中忽然湧現中一種激昂的感覺,在這種激昂的籠罩中,嬴戰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些,“豪傑起草莽,亂世出英雄,我要的——是亂世!”
說到亂世,嬴戰心中十分感慨,中原雖亂,可是幾大勢力根深蒂固,自己沒有強大的實力為後盾是不可能將它們傾覆,更不可能兼並天下再創大秦。草原上也夠亂的,唐城之西有匈奴,之東有東夷,匈奴是唐族世仇,年年交兵自不用說,東夷與唐族也不怎麼和睦,隻是之間的戰爭不像匈奴這麼激烈而已。可是即便嬴戰出身的唐族,兵儒釋道幾大聖地和嬴氏等世家都不是自己顛覆得了的,自己在匈奴和東夷沒有半點根基,自是不用提,草原雖亂,卻並非自己需要的亂世。
公孫璿暗道,這樣就好辦多了,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喜上眉梢,嬴戰話音剛落就說道:“若說亂世,當世首數西海岸。我們唐族和中原都屬於神州大陸,而西海岸位於神州大陸極東、歐羅巴大陸極西,是兩塊大陸交界之處,又與蠻荒隔海相望,可謂三塊大陸的接壤,是三不管的無法之地。西海岸雖然地處荒漠,卻比沃野千裏之地更為繁華,中原人、歐羅巴人、蠻荒人、西海本地人……多種民族共處一地,人員魚龍混雜,勢力盤根錯節。那裏每一天都有人埋骨黃沙,也有人一夜暴富,大大小小的勢力日枯夜榮,實在是當今第一亂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