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戈認真道:“綠桃姐姐,這是我的師叔,你不可以摸他的臉。” 綠桃冷冷翻了個白眼,繼續伏在李澄晞身邊,嘟嘟囔囔道:“主人,你感覺怎麼樣啦?你要是覺得還不錯的話,可不可以不要發燒了哦?” 李澄晞一聽這兩人的話,便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兒,掃視一番,問道:“你們……是不是被什麼人給威脅了?” 兩人抱成一團,拚命搖頭。 李澄晞歎了口氣,李儒風怎麼可以這樣?好不容易下一場雪,這兩人出去撒歡也是情有可原,做什麼那麼嚴厲? 青戈幽幽道:“師叔,師父對我們可溫柔可好啦,一句重話都不會對我們說的,你可千萬別誤會。” 李澄晞扶額,披衣下床,在青戈失望的目光中點了點頭,道:“我不會誤會的,李儒風就是很好很溫柔啊。” 綠桃在李澄晞看不見的地方啐了一口。 “我去看看韓秋思,你們做點早餐過來?” 兩人紛紛搖頭。 “韓秋思又不是什麼好人,你為什麼要送到她手裏去?而且李儒風不讓你亂跑,更不讓你去西間,多半是知道了什麼。” 李儒風能知道什麼……無非是怕他壞了李儒風的好事兒罷了,可這樁事情他非得管管不可,他不能讓李儒風繼續作惡了,這般得罪何處相思,又有什麼好處呢? 李澄晞左右看了眼,笑道:“既然如此,我等李儒風回來要說有人不聽我的話了。” 青戈承受不住壓力,率先出了門,直奔廚房;綠桃怨念十足地念叨了兩句,直罵青戈不仗義,跟著也跑了。 李澄晞這才去了西間,外頭的雪原本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來,積在地上,足有三寸之厚,李澄晞不由得往下山的路上看了眼,這樣的大雪天,李儒風還要走山路回長安,真是太辛苦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滑倒,畢竟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不比他這樣的小年輕。 李澄晞先透過門縫往西間裏看了眼,見著一坨白白的東西躺在小榻上,稍稍安心,推門走了進去。他還沒有站穩腳跟,就有一條白綢子卷上了他的脖頸。 李澄晞想,韓秋思啥時候還有這種武器,他對韓秋思太不了解了,他還以為他來救韓秋思,能輕而易舉地感化她並順理成章地提出條件。 李儒風這個老人家真的很有本事,料到了他來找韓秋思會被反殺,才叫綠桃和青戈不讓他來西間。為什麼他總是一個襯托旁人智慧的弱雞角色? 李澄晞艱難道:“你……等等……我救你……” 韓秋思大概昨晚真的很痛苦,怒罵道:“你和李儒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關他什麼事啊,他隻想做一個單純的好少年。 就在李澄晞雙腿亂蹬,即將一命嗚呼的時候,脖子上的束縛忽然一鬆,緊跟著一聲悶響。 李澄晞回頭,見到韓秋思睡在地上,人已經暈倒了。 他隻得連拉帶拽,把韓秋思拖回小榻,小榻上那團白白的東西還在,原來就是韓秋思的外袍裹了點被褥。這個女人隻怕早已聽見了他在門外的動靜,提前躲在門後守株待兔。 好就好在……李儒風大概沒有給韓秋思吃飯,以至於韓秋思身體十分虛弱,沒有堅持到把他勒死,自己就先昏過去了。 這就是生活,如此夢幻多磨。 李澄晞長出了口氣,把脖頸上懸掛的白綾取下,又將韓秋思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翻過來。手臂上頭的刺青宛然,李澄晞蹲下身,瞧著韓秋思,小聲道:“韓姑娘,你把這半截玲瓏塔還給我可好?” 韓秋思睫毛顫了顫,眸子張開一隙,伸手要去抓李澄晞,李澄晞一直在盯著她看,當即往後避了避,韓秋思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她好容易穩住身形,憤怒道:“你現在身手這麼好?” 李澄晞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安撫道:“你可能是太餓了。說真的,你把玲瓏塔還給我吧。” 韓秋思嗤笑一聲。 “不還,死也不還。” 李澄晞壓住激動竊喜的心情,做出無奈的神情,道:“好吧。我其實是擔心你。把玲瓏塔提出來很疼的,這本來是我應該遭的罪,卻讓你來承擔,那怎麼好意思呢?既然你一定要承擔,我也沒辦法。告辭告辭。” 他說完,跑得很快,生怕韓秋思後悔,非要將玲瓏塔還給他似的。 李澄晞表麵是過意不去的沉重,心裏其實美滋滋。既然這事兒是韓秋思自願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他心裏就可以毫無愧疚了。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深明大義的韓秋思。 “等等!”韓秋思忽然爬起來,保住了李澄晞的大腿。 李澄晞往前走了兩步,韓秋思便被他拖了兩步,死活不肯撒手,心誌堅定。 李澄晞歎了口氣,垂頭看了眼韓秋思,假模假樣道:“韓姑娘,你受苦了,我去給你煮早飯……” 隻見韓秋思淚流滿麵道:“太疼了啊,求求你拿走吧……剛剛回絕你的那個人不是我……嗚嗚嗚……” 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弱雞就可以隨便欺負嗎? 李澄晞伸手,微笑道:“韓姑娘,你起來說話。” 韓秋思將手乖乖遞到李澄晞手上時,李澄晞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 他手臂上一麻,意識到是韓秋思念動玲瓏塔心法,把玲瓏塔還回來了……這個女人的書背得很熟啊,他把玲瓏塔給她的時候,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而韓秋思隻用了一瞬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啊。 韓秋思虛弱笑道:“多謝六皇子,玲瓏塔還給你,以後李儒風再提玲瓏塔修煉,就不關我事了。” 她這句話正被端著粥進門的綠桃聽見,綠桃怔了一下,將手裏的粥一扔,便嘰嘰歪歪地扯住了還在發怔的李澄晞的袖子。 “主人,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是瑪麗蘇白蓮花的行徑,很招人討厭的嗚嗚嗚……把玲瓏塔提出來多疼呀,韓秋思昨晚鬼哭狼嚎我們都聽見了……” 韓秋思抬起眼皮,弱弱道:“綠桃,你才鬼哭狼嚎,你全家都鬼哭狼嚎。” 綠桃一聽,更是不得了,撲過去和韓秋思扭打成一片,很快占據上風。 青戈後頭才端著糕餅小菜進來,見到李澄晞呆坐在小榻旁,綠桃在和韓秋思打架,地上還扔著一碗冒著白氣兒的粥,場麵十分離奇混亂。他連忙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跑去拉架,一邊拉,一邊問道:“師叔,怎麼回事啊?他們為什麼打起來了?” 李澄晞心情不好,愁的不是自己後頭要遭罪,而是怎麼和李儒風解釋。他就不應該存了嘲諷報複的心理來找韓秋思,結果弄巧成拙,先是差點被韓秋思勒死,後是把玲瓏塔搞了回來。 李儒風那麼聰明睿智,而他卻這麼智障…… 不過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因為這世界上本來就有聰明的人,也有老實的人,也有太過老實逼近弱智的人,一幫一相互匡扶,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公平和正義的體現吧。 李澄晞稍稍釋懷,瞥了青戈一眼,道:“沒什麼,你,別拉偏架。” 青戈“哦”了一聲,鬆開正在按住韓秋思肩膀的手,轉而將她拉了起來。 三個人雞飛狗跳出了西間,各自懷著心事蹲坐在屋簷下。 綠桃道:“主人,你心眼真好,真是個好人。” 李澄晞不說話,想,現在“好人”好像不是什麼好話吧,綠桃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給他發好人卡? 青戈則捋了捋綠桃淩亂的頭發,覺得還是不夠,繞到了綠桃身後,為他重新梳頭,一邊道:“綠桃姐姐,你下次再要打誰,讓青戈去就好了,你別親自動手了。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綠桃一挑眼角,問道:“我現在不漂亮?” 李澄晞被二人的對話吸引,偏頭看去,隻見綠桃原本的發型已經被青戈打散,紮成了兩個朝天的羊角辮。還毛毛躁躁的。 ……很漂亮了。 街頭神誌不清討飯的也不過如此了吧,因為造型再可怕的話,大家都繞道走,就要不到飯了。 綠桃可能在李澄晞異樣的目光裏讀出了什麼,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劈手在青戈頭上打了一巴掌。 青戈好像沒怎麼挨過揍,當即眼淚汪汪。 “你走吧!我不喜歡你了!” 青戈一抹眼,扭身離開,綠桃眼裏又出現了幾分後悔之色,轉頭來問李澄晞。 “我是不是打重了?” 李澄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多時,青戈端著三碗稀粥回來了。 別說一巴掌,就算把青戈的頭拍掉半個,恐怕他也不走吧…… 三個人吸溜吸溜地蹲著喝粥,李澄晞放下粥碗,才問道:“李儒風最近在忙什麼,你們曉得麼?我總覺得他有心事。” 綠桃好像被嗆了一下,咳了半天,謹慎道:“他有什麼心事?具體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