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隨後他便聽到了元清那大逆不道的話,在她話落的同時帝王那好不容易淡了的怒氣又蹭的冒了出來。可卻苦了給皇帝撐傘的他,還得生生受了這莫名怒氣。
果然應了他當初那句話,這元清就是個人才,罵天罵地罵皇帝,這世上就沒有她不敢招惹的。
屋簷積了水沿著簷角成串滴落,在傘上啪嗒作響。亮起的燈火已漸漸熄滅,身上的溫熱已經被風吹冷,梁奕看著前方的漆黑深冷,那裏除了屋舍的暗影外再無其他,他冷冷哼了一聲,長袖一拂,轉身便向巷口而去。
荀況看著漸漸掩沒在黑暗中的人影,身上雨絲清寒,他這才反應過來,傘在他手中,帝王還淋著雨。他連連跟上去,卻隻能聽見從黑暗中傳來的迅疾的馬蹄聲,以及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
他站在巷口,看著那道揚長而去的車影,心中欲哭無淚。
不是吧,他才遲了一步而已,皇帝就不要他了?
問題是,他們跟著元清亂竄了一路,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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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是幾朝國都,幸得元清年幼時便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沒少偷出過宮,將這塊地皮摸得不能再熟,否者她今兒真的會迷路。
所幸左逛右竄的好歹是讓她給找回了府,但像這種新住的府邸,人生地不熟的,她向來沒有走正門的習慣。
一是怕府中下人張揚,二是怕以她現在這副落湯雞的模樣,嚇到了府中小丫鬟,損了她俊美體貼的形象。
元清選了一處還不算高的牆角,看了看從牆頭蔓生出來的一支紅杏,確定裏麵不是水潭後才提氣縱身一躍,翻了過去。但剛剛越過牆頭,體內氣息卻突然消失,元清頓覺身子一重,還來不及再次調力便已直直的落下去了。
初春的土地,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地上隻淺淺生著一寸左右的青草嫩芽,這般從高處墜~落而下,可謂是十足十的痛快刺激。
“嗷——”
身上傳來震痛,元清趴在地上叫了一聲,回想起今日又是被生殺恐嚇,又是淋雨摔跤的,心中頓覺憋屈,便也顧不得身上這身官服是明日還要穿的,直接就在地上滾了起來。滾了半天,除了把腦袋滾暈了之外,就是將地上新長起來的青草給壓死了。
元清撫著頭搖晃的站起身,看了眼地上自己造的孽,咧嘴嘿嘿笑了笑,嘟喃道:“你看你們伏於這樹林陰翳下,狠勁兒的長也難長得出頭,這般低賤不起眼的性命即便死了又何妨?誰會在意?”
她說了又笑,那笑似從肺中吐出,在喉中磨礪一番才粗啞著幹幹的發出。她微微抬了頭,透過樹枝的空隙向上望去,卻隻看得到滿眼深黑。
嘴裏還泛著血腥味,那是方才情急之下妄然調動了內力後氣血逆流湧上的血氣,她大張了口,讓雨水流入喉間將口中血腥衝刷幹淨,最後卻突然揚唇一笑,笑出滿目蒼涼。
“但是,誰的命不是命呢?至少我自己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