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麼?”
辛姒頓了頓,立即有人追問。
她看了那人一眼,搖頭淡淡歎息,滿臉的傷感無奈,絲毫不顧戎王早已震怒的神色,甚為可惜的道:“可是戎王卻屢屢違背神的旨意,不僅沒有為我們戎族帶來和平與繁榮,反而將他戰爭的火焰燒到了他自己的母地,我們的兄弟——北戎。”
“九年來,西北兩族之間燃起了多少次戰火?而這戰火卻都是因戎王而起,他讓我們西戎的勇士去殺我們北戎的兄弟,卻忘了,百年前,我們曾是同宗一族。我們敬奉的是同一個神靈,而我們卻在自己的神靈麵前自相殘殺!”
辛姒聲音悲愴,眼角隱隱有淚光,“神怒了,他不要這種連自己族人都能殘殺,毫無人性牲畜般的子民,那些一年年吹進的黃沙便是神對我們的懲罰。可是,他!”
辛姒手臂一揮,指向一旁戎王,在底下已漸顯憤怒的戎人麵前,厲聲道:“他卻仍不知悔改,明知是錯,卻又掀動戰爭,讓我們戎族的好二郎們一個個的死在梁人的馬蹄下。”
“是你,是你害了我們!”辛姒滿眼通紅對著戎王淒然一吼,隨即閉了閉眼,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下,她淡淡道,“神已經不要我們了。”
最後一語平淡無波,卻聽得底下眾人神色齊齊一垮,瞬間灰敗,似信仰崩塌,又似被狠心拋棄的幼獸,他們心中驀然一空,個個雙目無光,呆呆的看著他們的聖女掩麵痛哭。
他們,被神......拋棄了?
低低的嗚咽聲從人群中傳出,纖弱而壓抑,卻更聽得人難受。又有幾聲嗚咽響起,逐漸化為大片的嚎啕大哭。
哭聲響成一片,一陣陣的催人肝腸。辛姒被手掩住的眸中冷笑一閃而過,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對戎王嘲諷一笑。
這就是聖女的力量,縱使他們已經懷疑,下意識中卻仍對她深信不疑。根深蒂固千百年的思想,豈是說變就變的?
“你!你為什麼要害我們?”
有憤怒的戎人奔上前來將戎王控訴,卻被戎王親衛擋在了神台下。
那人之後,更多的人上前,個個麵容悲怒,群情激奮。
“你這個連自己的母地都不放過的豺狗,你一定會受到神的懲罰!”
“你這畜生,害人精!你不配做我們的王!”
“下來吧!下來!我們沒有你這樣的王!”
“滾,你給我們滾出戎族!”
“滾!滾!”
太多的人壓上來,伸長著手欲將戎王從台上拉下,台下的親衛抵不過潮水般漫上的人群,在族人的憤怒呐喊中抵擋得極為吃力。
戎王轉身看了看底下欲將他扒皮吃肉的戎人,心中冷嗤。
一群蠢貨,三言兩語便被人說服了,活該被人踩被人踏,一輩子生活在黃沙侵蝕的恐懼中。
怒聲如雷,震天徹地。辛姒垂首站立,唇角微微勾起。突然一道陰鷙目光看來,她疑惑抬頭,卻見戎王對她冷然一笑。
很好,竟敢背叛他!
戎王負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隨即淡然站在台上,任下麵的人如何謾罵也無動於衷。
辛姒被戎王笑得心裏發怵,隱隱的竟生出幾分慌張來。隨即轉念一想,又無甚緊張了。
戎王是北地人眾所周知,她怒斥其不顧血肉之情妄然起動兩戎戰火無異於誅心之問,戎王就是想不引起眾憤都難。今日,這些憤怒的族人不把他撕了也會將他趕出戎族境地!
一旦出了戎地,進入梁國邊境,他更活不成!
一想到戎王將死,辛姒便忍不住心中激越,眼中竟浮了薄薄水光,倒映出眼底蒼涼在蒼白的陽光下隱隱閃光。
這個禽|獸,終於要死了!
是他毀了她身為少女所有的夢!聖女,聖女!有多少人知道她這個看似高高在上的聖女,在無人知道的夜晚被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夜夜折磨?
聖潔,她早就不聖潔了!
他們隻知道讓她祈福,讓她付出,讓她在他們需要時去填補他們無止境的欲|望,但在每夜她忍受非人的折磨與屈辱時,他們又在哪兒?
不僅是他,這些人,這裏的所有人,都該死!
辛姒低垂的眼瞼下,雙眼通紅,裏麵閃著嗜血的光。腳下殘破的木板似也變得通紅,如鮮血湧過,奔騰的血海裏是那些人可憎的嘴臉,個個掙紮著欲向她求救,而她狠狠一踩,那些人便徹底的淹沒下去。
她想放天長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沒關係,要不了多久他們便再也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