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這樣的花。”皇帝麵帶驚訝。
皇帝的話剛剛說完,還未能下甚結論,久站在一旁的鄒大人卻開了口,“世間豈有這樣的花?以下官之見定是這迦南坊想使什麼花招。將大殿用簾子遮住,視線定會有所阻隔,楊大人置皇上的安危於何處。”
皇帝向來沒什麼主見,剛才本欲答應楊宇桓的請求,如今聽鄒大人一說又覺得些許有理,便要開口斥責楊宇桓,哪知太後卻在關鍵時刻發了話,“哀家看鄒大人是過慮了,這大殿之上,若真讓那些種花的鬧出什麼事兒來,那還不讓天下人笑掉下巴。皇帝,你不用擔心,這楊大人還是武家出身,那些拿花鏟的人,他還不會放在眼裏。”
楊宇桓有了太後這靠山,腰板自然硬了許多,忙拍著胸膛打了保票。
如此一來,鄒大人再無話說,眼睜睜看著四麵通亮地殿閣被內侍宮女們遮了個嚴實。他心裏的氣不打不處來,咬著牙瞪著對麵坐得端正的楊宇桓。大概是感覺到這不怎麼友善的眼神,楊宇桓竟也抬起眼來。這一老一少,四目相對,擦出的自然不會是火花。
雖然年紀相差不少,可這混跡於官場上的頭腦卻不相上下,於是在對視之後,紛紛朝對方一笑。是了,是皮笑肉不笑的“笑”。
當殿內點上宮燈時,今日禦宴的主角終於出場了。這是九丫第一次在白日裏見到白尹,還是那身淺色衣裝,頭發卻束了起來,沒有垂發遮擋,人雖然精神了些卻總覺得比平日消瘦幾分。
大殿的燈光遠比白尹住處的亮,站在殿階之上,九丫也能清楚地看清他的每一個神情。她照顧白尹也有幾個月時間,知道他不僅不能見日,對過分明亮的光也有所畏懼。而此時的宮燈,興許已經讓他覺得不安,雖然他麵含笑意,但眉頭卻輕蹙著,加之那微虛著的細長雙眼,九丫開始著急了。
九丫這一急,連迦南坊獻花時說了些什麼,皇帝又問了些什麼,她竟一句也沒聽清,直到皇太後命她在內的幾個內侍去給官員斟酒時,才回過神來。
因為怕鄒大人等人認出,九丫便選了楊宇桓所坐的幾張桌子。一排斟過去,好幾次差點將酒倒出來,好不容易到了楊宇桓麵前。
“你鎮定點,出不了大事。”楊宇桓止不住開口。
九丫吸了口氣,將酒壺端得平穩了些,“我預感不太好,而且你對麵那位臉還黑著呢。”
楊宇桓挑了下眉,側頭瞟了一眼她所說之人,正鄒大人是也,接著不禁一笑,“放心吧,我還等著你給我泡十日茶呢。”
楊宇桓的聲音雖低,卻也像顆救心丸一樣讓她稍微好過了些,斟酒後回到殿階上的九丫總算能聽進去話了,但接下來的一番歌功頌德著實讓她覺得聽不見倒是件美事兒。九丫心裏忐忑著,隻盼著這宴會快點結束後各回各家,然而就在這頓飯吃到尾聲時,真的鬧出了事兒來。而九丫那相見不相識的親爹,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始作俑者。
此時酒已過三巡,太後、皇帝和一眾大臣都已經有些醉了,唯一清醒的大概就隻有迦南坊的幾位。不,還有鄒大人。於是當眾位還在敬酒聊天時,這位卻站了起來,朝著皇帝的方向揖了揖後開口了:“陛下,下官如今想來,竟發現有一事不妥。”
皇帝喝得不少,已經是一臉通紅,不過向來好酒色的他還能清楚地說話,“哦,鄒卿家覺得哪裏不妥了?”
“這琉璃珠不能見日,是迦南坊之人說的,但是是不是真的卻根本就沒人驗過。陛下試想,若吾等真信以為真,將原本普通的蘭花當成了奇花,那豈不是太過愚蠢。”
這“愚蠢”兩個字是皇帝最忌諱的,他自小就不太聰明,當太子那會兒便有人拿此說事兒,想廢了他的位,若不是嫡長子身份擺在那兒,今天指不定皇位是誰的。所以一定這鄒大人的話,他立馬黑了臉,一句“此話有理”震得清醒的人一個寒顫。
顫得最厲害的,當數九丫。她手腳都已經捏緊,抬頭望向楊宇桓,見他尚且清醒著,便朝他使了個眼色。楊宇桓自沒想到這鄒大人還有這一手,眉頭也微皺了起來,趁著皇帝還沒有拍板,他忙起身道:“陛下,微臣料想這迦南坊還沒膽子欺君罔上。這琉璃珠是難得的品種,而且又僅存幾株,若真毀了豈不是可惜了。愛花之人自然是惜花的,太後娘娘定然能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