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親情。據她打聽來的消息,聽聞這產婆家中有一子,因幾月前傷了人而被關入了牢,作為人母,不主是終其一生為他爭取一切,當然也包括生的機會。
而同為人母,九丫亦是如此。在產婆的指尖已按在她那處穴位上時,她再次開了口,“我昨夜……問過你……你手上是否沾染過鮮血,如今我還想問一句,那孩子……”
對方沒料到九丫會問這話,頓了下才道:“孩子活著,如今……卻在牢中。”
產婆說著似露出一抹苦澀,九丫看得清楚,心弦似鬆了些許,趁著對方出神,便笑道:“如此甚好……若,若今日……我亦逃不過此結果……請你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產婆一怔,手滯了良久,終於在床頭的安息香快要燃完時,回了神,“好。三夫人,我定會拚了這條命為你保住腹中骨肉。”
九丫釋然一笑。
大約是因為過於關心,茗玉已辯不清在門外守了多久。雪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起來,雖不算大,卻片片入了頸中,凍得她已經麻木。一刻鍾前,得了消息的楊夫人已經來了園子,因天太冷且自覺幫不上什麼忙,此刻隻候在暖閣中,廊下除了幾個燒水端盆的小丫鬟外,便隻剩下茗玉一人候著。
“姐姐,夫人讓你去暖閣等,若有什麼情況產婆自會來報的。”楊夫人的丫鬟本是過領她進屋去坐的,“夫人說生孩子都是這樣的,短則兩三個時辰,長則大半日,一日兩日才生下來的也是有的。三夫人這才進去個把時辰,怕是沒這麼快,所以讓姐姐進屋去等。”
茗玉此時已經焦頭爛額,在產房中一聲聲的呻吟下,不經丫鬟提醒,她還當已過半日了,若要如此等上一日兩日,那還不急死她。如此一琢磨,心裏愈發的燥,於是楊夫人的好意便被她忽略了。
丫鬟無奈,隻得回去複命,留下茗玉在廊前繼續轉圈。
日頭很快便升至了頭頂,其間楊夫人來門前看過兩三次,幾個頗好事的姨娘來閑逛了片刻,茗玉幾乎都將她們忽略了,然而最後來園子裏的兩位,終於能得她一個正眼。茗玉知道即便在自家小姐眼裏,鄒清音與停職亦不是尋常角色。
這兩位來時,楊夫人正巧也在產房外,因著九丫的嚷嚷聲已慘烈得暖閣裏都能聽到,故而她有些坐不住了,揣著手爐亦到了房前,一邊蹙眉一邊問:“宇桓還未回來嗎?都一個多時辰了。”
便是這一聲後,園中枯籬下走來兩人,一前一後,很是親熱。她們一同出現,倒讓楊夫人有些詫異。但愣了一瞬,卻覺得自已忒沒見識了,隻怕這二人早已有交際了吧。
“弟妹似乎早產了,幸虧昨日請了產婆來看,應是沒多大問題的。”先開口的是鄒清音。
楊夫人仔細看去,對方臉上明明一副擔心的模樣,卻又不難看出眼中的笑意,那模樣確有大家閨秀的矯情模樣,與當年的郭氏愈發地想像了。她很不喜歡,可又容不得自個不喜歡,隨即便笑道:“是啊,實在是巧,說出來像是安排好的一樣。”
鄒清音似乎沒料到她這樣接話,頓時一愣,倒是旁邊的信陽極快地作出了反應,將話茬接了過來,“嫂嫂說得對,姐姐一定會母子平安的,那產婆可是夫人親自請來的。”
果然好姐妹,一唱一和互幫互利,外加最後一句提醒,楊夫人如同吃了悶棍一般,她是楊府的夫人,自是要注意自已的身份,與小輩總歸不好太認真,因此最終將要說的狠話都憋回了肚子裏。
而三人一人一句卻忘了廊上還有另一名,這一直沒開口的丫鬟正是茗玉,比起楊夫人,此情此景下,她更敢於發飆,即便對方是主,即便其中一位是公主。
“公主殿下真為小姐著想才好,隻怕是……”
話沒能說完,卻被屋內一個清脆得有些尖銳的聲音打斷。那是器物地而發出的聲音,在這個靜謐的冬日分外刺耳,亦分外揪心,茗玉口中那句“笑裏藏刀”就此咽進了喉中。她記得那是自已放在床頭的瓷瓶,晨起時特意剪了一枝臘梅插在其中,小姐很是喜歡。可那瓷瓶遠沒有如此雅致,或者說它不是用來插花的。
“你且聽我的暗號,若瓷瓶落地,便出府去找大夫來。”早在數日前,她們便已經計劃好了。
一切都在算計之中,除了未歸的楊宇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