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家小姐的病,茗玉去找過姑爺,負俗園有公主坐鎮,她不敢踏足,因此隻得去工部,然而每次不是姑爺沒空見客,便是進宮去了。還有好幾次,碰見提著食盒的信陽主仆,若非自個跑得快,定會被對方拿下。如今已不似從前,如果被抓到,沒有姑爺撐腰,連小姐也是幫不了她的。若說淒涼,自然是有,可最讓她氣極的還是她逃進巷子時聽到信陽說的那句:跟喪家犬一樣,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婢子。
茗玉覺得自個命不好,被羞辱幾句倒也無妨,可她卻連小姐也一並罵。她是個忠仆,怎能聽得慣這樣的話。記得那日,她差一點就衝出巷子去了,但關鍵時刻卻有人拉了她一把。
“你想死嗎?”管閑事的人如此說。
茗玉轉過頭時,見著的竟是大誌。那張臉沒有變,可看著比從前更加地討厭了,這心頭本來就集著的一肚子火頓時噴了出來,隨即開口罵道:“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仆人。你家公子這麼薄情寡義,你作什麼裝出一副無害的樣子?”
大誌拉著她往巷子深處走,也不管她的叫囂,直到確認沒人跟來時,才停了下來,“公子薄情寡義?什麼再也不見的話,可是你家小姐自個說出來的?”
茗玉滿臉拉黑,一甩手掙脫對方的鉗製,“小姐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難道你家公子還看不出?隻怕小姐的氣話是遂了他的意吧。你帶我去見他,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狼心狗肺。”
“夠了,你哪兒來的膽子這麼罵公子?”大誌出言喝道,“就是因為你這性子,你家小姐才不敢讓你辦大事。你自個回去想想吧,用腦子想。”
興許是因為對方語氣太重,茗玉哪聽得到他說什麼,隻是覺得委屈,轉眼後竟哭了起來。但凡是個男人,大約都是害怕女人哭的,大誌亦是手足無措,片刻後方道:“好了好了,我道歉還不成嗎?我出來就是告訴你,日後別來找公子了,他過幾日便調離了。”
調離?正如大誌那日所言,自此後楊宇桓便調離工部了,去處嘛,自然是高升了。
看著在坐在亭子裏納涼的小姐,茗玉歎了口氣,心裏其實已糾結了許多日,不知該不該將此事告訴她。她這頭正出神,那邊九丫卻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歎了第三次氣後,終於開了口:“憋得挺辛苦吧,那就說出來呀?”
這處亭子築在水中央,由一條廊道與岸邊連接,此時正值午後,鮮少有人此時來出來轉悠,而九丫卻不嫌熱,偏好這個時辰出來,道是午後的荷蓮是最香的。
茗玉見她問起,總算狠了狠心,答道:“小姐,姑爺近前調離了工部,似是去了中書省。小姐,您是他的妻子,升任這等大事,您卻絲毫不知,奴婢隻是為您著急呀。”
九丫拿著把團扇輕搖,聽到她最後這句,扇子一頓,片刻後吟一句:“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棄捐篋奩中,恩情中道絕。”
茗玉雖不識得字,但也聽過這詩句,臉色頓時一變,然而九丫卻全當不見,繼續搖起扇子來,接著又道:“本夫人可不是這扇子,姑爺的事兒,本夫人可都清楚得很。他是調去了中書省,任的是參知政事一職,他那夜告訴我的。”
言罷,九丫轉眸一笑,可這一笑卻讓茗玉哭笑不得。那夜是哪一夜?茗玉近日聽聞負俗園中夜夜笙歌,姑爺又怎會記得小姐。至於小姐為何知道,大約是聽昨日來園子裏走動的六小姐說的吧。她再次歎氣,最後道了一聲:“小姐,您今日吃藥了嗎?”
關於自家小姐的病,茗玉覺得愈發嚴重了,可是郎中每每道無甚大礙。她開始覺得是郎中醫術不佳,可換了幾位郎中皆是如此說。小姐的病情,她是半點沒打算向外透露,一則是這楊府中她已不能相信任何人,二則是此事傳出去,隻怕菜菜會被人抱走。如此這般,卻苦了她這丫鬟。一邊要照料小姐,另一邊要防著旁人。
時日下來,茗玉整個人都蔫了,或有與她相好的小丫頭進前來關懷一句,她亦隻能答道:“啊,晚上起來打蚊子給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