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郭昂的嬸娘居然是榮府千金,嶽母的二姐姐, 這真是讓人想不到。”

賈琰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是太意外了,因為郭昂是老來子, 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他自幼算是嬸嬸養大的。而郭老大人年邁,郭昂同兩個哥哥年齡差距太大,又是異母,兄嫂們還有自己的親兒子要操心, 是以連他的婚事都幹脆一並托付這位賈氏嬸嬸包辦。

賈敏當日同這位二姐姐相處的很好,是以出嫁之後姐妹兩個還有聯絡, 隻是時隔多年且丈夫在外做官, 一在江南、一在蜀地,真的離著太遠了。這些年來彼此都發生了不少事情,林海調任回京的消息, 賈氏夫人直到現在才聽說, 這才在送兒子郭煦進京預備考試的時候給他一封信,讓他跟著從兄落腳之後先去拜訪姨母。

到時候請賈敏決定是否帶兒子去榮國府,另外一樁事就是請賈敏瞧瞧京中女孩子, 請她不拘出身如何, 隻要身家清白、性情柔順即可,為如同親生的侄子郭昂擇妻。

賈敏並不了解郭昂, 但是她見了親外甥郭煦—一個笑容燦爛的少年郎, 她以為郭昂也該如此。沒想到林海給她潑了一桶冷水:“要是那小子那麼好, 陸泰清能放過?又或者幹脆和榜眼一樣帶回去修書好不好,你道為何他師傅都不樂意管他的婚事。”

“那為什麼?”

林海無奈道:“郭昂倒是並無劣跡,就是那個性實在是……你知道嗎夫人,他居然在掌院學士在國子監講學的時候,公然反對掌院學士的看法,一老一少、台上台下,那日在國子監辯論……固然是少年人學問好,可是大庭廣眾,又是學士講學的時候,說站出來就站出來,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賈敏聽明白了,合著是個性情激烈的孩子,怪道二姐姐信中寫的是“千萬擇一性情柔順的女兒,不拘出身”,這種驢脾氣,哪家嬌養的女孩兒沒點小性子,到時候小夫妻一句口角,各不讓步,日子還怎麼過。

而緊接著,外甥上門之後的第二封信也從蜀地來了,二姑太太直接問娘家如果有合適的女孩子也可以。因為郭昂的父親年近古稀,近來隻盼著兒子在京能把婚事解決了,翌日他死了也能閉眼。而且老郭大人還表示榮國府實係簪纓世族,若是賈府有合適的女孩子,那真是自家那個小孽子的運氣。

家信寫的非常懇切,可是賈敏也很為難,她倒是沒想到自己的侄女們,畢竟這麼個性子,一句話不合就要懟人,真是氣死人都不帶償命的。而且信中提到的榮國府,賈敏苦笑,郭老大人、二姐姐記憶中的榮國府還是老榮國公在世的時候,所以才再三提到榮府姑娘們真的是非常好。

可是如今已經時過境遷了,賈敏搖搖頭,幹脆先將此事放下,且再看看。她在鬱悶於娘家的逐漸衰敗,賈琰卻在某日休沐的時候,將黛玉帶到了京中明德樓。明德樓乃是在京諸鄉黨會館籌資所建,江南鹽商在其中出力不少,建成後,明德樓就拿來作為京中文人常去的地方。

也是一個常有名流顯貴出入的地方,比如陳璂就是在這裏被定城侯世子發現,後來成了定城侯的孫女婿。

這日正是明德樓聚會,賈琰不常來這裏,隻不過本次趕上明德樓進行辯論,核心題目是“理”“氣”。黛玉聽他說郭昂也回來,她實在好奇,想來見一見“小鬥雞”的風采。原本猶豫去不去的賈琰幹脆的拿上帖子,帶著男裝的媳婦一起出門,對外就說這是自己表弟。

為了避免麻煩,兩個人坐在樓上屏風隔開的小包廂裏,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清晰的聽清楚樓下人說話的聲音,迎著光也能看見長相。

黛玉頭一次見到這麼多男人,不由得感慨一下真是形狀各異:有她家伯衡這種英俊秀挺的男子、也有……美男子,黛玉抖了一下,她覺得那個頭上簪花、麵上敷粉的男人比自己還漂亮、還有長得格外男人的,站在那裏如同半堵城牆的男人。

賈琰輕拍她的肩膀,指著那邊:“看那邊,那個就是郭昂郭斂之。”

“他字斂之!”黛玉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這可真是寄托了長輩期待的字啊,噗。”她這麼一笑,賈琰也笑著點頭,希望郭昂不要那麼……激烈,所以陸泰清尚書為他取字斂之。

黛玉往那邊看了一眼,郭昂身量中等,長相算是清秀,隻站著不說話的時候,看過去也是穩重敦厚的讀書人。第一場辯論實在是平平,黛玉邊聽邊搖頭,這種理氣之辯太淺顯了,幾乎就是將朱子、存齋先生的思想重複闡述,並沒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通常第一場都是讓還沒有功名的年輕舉子上台熱場,”賈琰指著其中一個少年舉子:“你看那個人,那個少年就是咱們二姑太太的兒子,郭煦。讓他們上場開始第一場,先從最簡單的說起,基本就是重複。等到第二場的時候才算是正經討論,不過今日怕是沒有第三場了,郭昂來的時候,聽說總沒有第三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