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又是初七,天道星弱
夜半時分,無歸殿裏,燈火還不曾熄滅。
輪回盤前,夏末麵無血色,而那一雙眼睛卻異常堅定,小年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手裏端著玉盤,裏麵放著一把雪亮的刀子。
“公子,你真的打算這樣做嗎?”小年心中不安,畢竟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六界之人怕沒幾個敢做,不知道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夏末沒有說話,徑直拿過刀子,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湧出,他的手微微顫抖,抬起,將血滴在了輪回盤上……
以往,他用輪回盤是想知道母皇父後的情況,而這一次,他想知道她的過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哪怕流幹他的血!
許久許久,鮮血染紅了輪回盤,依舊毫無動靜,小年不停地喊夏末停下,而夏末還是不死心,麵色越來越蒼白……
終於,輪回盤發出淡淡的光,被喚醒了。
朦朧的鏡身變得清晰,夏末看到了她的過去。
他看到,她的出生,那一天,驚雷陣陣,天旋地轉,日月無光,血星現世,人心惶惶,滿城士兵挨家挨戶抓剛出生的嬰兒用來祭祀,多少哭喊哀求,多少生離死別,多少家破人亡,都是因為她,所幸,她被蓬萊上仙鳳棲帶走,收做徒弟。
他看到,蓬萊仙島上,鳳棲隱瞞了六界,對她百般照顧,萬般將就,如父如母地細心教導她,讓她從小便心懷仁慈,從不殺生,可是,她從來沒有對誰笑過,即便與家人團聚時,但她很開心。
他看到,好多個月夜,月華之下,她獨自站在那顆紫花樹下,久久地眺望著煙霧繚繞的蓬萊之外,不知道在看什麼,仿佛那裏有什麼東西能牢牢拴住她的目光……
他看到,事端突發,鳳棲與她斷絕了師徒關係,將她逐出蓬萊,她不知所措,一個人跪在風雨裏,整整一晚,身影單薄,那麼無措……
他看到,古都玉城,楊柳依依,她戴著鬥笠穿行在街頭,恍如九天神女,不染纖塵,容貌驚人,她救下了一條人首蛇尾的孩子,因為仁慈化解了老船夫的死,在人群中迷失方向,被惡靈纏身,然後,一個戴著麵具的人出現了,他超度了惡靈,將她救出了擁擠的人群,她抱著他,單純地像個孩子,迷戀他身上的香味,久久不願放開,鬥笠不知去向。分別之際,她轉身回首,問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他看到,客棧的夜晚,靜謐無聲,蟲鳥低鳴,盛世煙火之下,他們再次重逢,她摘下他的麵具,而他沒有反抗,麵具下是與畫中人一般無二的臉,還有那雙深沉的眼眸……
夏末心頭一緊,他知道,他才是那個畫中人,他出現了……
他看到,守陽山下,魔君白嵬一路追殺,血流成河,他並沒有置身事外,而是義無反顧將她護在懷裏,與白嵬大戰一場,臨行之際,黛戈將她托付給了他……
他看到,冷家被滅門,妖冶的魔界聖火下,隻剩焦土,她因為恨意喪失理智,怕她傷害自己,於是他擋在麵前,即便長劍穿身而過,鮮血浸染,也不放手。泠王府裏,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守在她身旁,隻要抓著他的手,她便能安靜入睡,不被體內煞氣所困,每天,他親手為她準備飯菜,並不是怕奸人害她,而是用自己的鮮血化解萬靈怨氣,她入口的每一樣東西,都有他的氣息……
他看到,皇宮盛宴,多少人覬覦著她,將她推到風口浪尖,而他不顧輿論,放下泠王的尊嚴,當著所有人的麵,與她同跳了一支驚鴻舞,化解了爾虞我詐,第一次,她露出了笑容,是因為他。獍國神獸發狂,想要取她性命,而他更是不顧性命與其相爭,即便它是千朝曆代的守護獸……
他看到,燈火盛會,他牽著她的手,行走在大街小巷,他的眼中,從未有周圍的風景,隻有她的身影,人群衝散他們的手,他瘋狂地尋找著她,仿佛要將整條街的人都殺掉。湖上畫船中,她將一條紅絲帶係在他的手腕,說這樣她以後就不會認錯他了,好傻……
他看到,死亡魔林,黑夜裏,怨靈肆掠,魔王想取她性命,危難之際,他總會出現,魔王不比白嵬,他受了重傷,抱著她一同墜下了深涯。深涯之下,是勿忘穀,他們在裏麵呆了好幾天,外麵的人尋他們都尋瘋了,而他卻說有朝一日,想與她就這樣放下所有,尋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像一對普通夫婦一樣,平平靜靜過日子,生一群孩子……其實,他是在擔心往後。最後,他們終於出了勿忘穀,而他因為毒發,沉在了留心河底……
他看到,鳳棲突然要帶她回蓬萊,看不懂世間情愛的她不知如何選擇,他沒有讓她為難,而是抱著他,告訴了他的心意,他說,他給時間讓她看清自己的真心,他會等她三個月,如果三個月她沒有回來,那就是給他答案了,哪知這一等,就是三年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