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句,司馬皓軒隻感覺到他的心在頃刻間空了一塊,有風從當中灌過都不曾停留。須臾,他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是環上懷中人的肩膀,將她緊緊鎖進懷裏。鼻息間可以聞到她身上帶著的淡淡酒香,想到她方才小產不過月餘,心中擔心更甚。
原是很早就想過來看她,隻是中間隔了太多的人和事,終究想要給她些時間讓她自己平靜。可是也知如她一般剛烈的性子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當有宮人來向他稟報蕭漪夢歿了的時候,毫無猶豫的,他就想到這必是出自淩月之手。可是現在淩月武功盡廢,到底比不得當年,更何況她前不久才小產,身子正是虛弱的時候,就算她殺了蕭漪夢,那她自己有沒有受傷?壓抑不住心底泛起的層層擔心,是以三更半夜他踏著夜色就來看她了,卻是正好看到眼前這一幕。
而此時的淩月卻是以為自己身在醉夢之中,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她並不清楚此時此刻在她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因她壓抑心底的想念作祟製造出的幻境。她隻知道她好累,好苦,好孤獨。她原本隻是想要自由自在,不受製於人,安穩平順過完此生,可是偏偏身處紛亂漩渦之中,最終身邊人皆離她而去,唯留她一人獨站其中,風燭殘年,此生已矣。
空蕩蕩的胸口溢滿悲傷,淋淋瀝瀝淌著血,她覺得冷,想要依靠,想要溫暖,想要抓住眼前這最後一絲希望不放手,那是她此時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頭深埋進他的胸膛,耳邊似是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突然就覺得難過,她聽到自己近乎顫抖的聲音:
“皓軒,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不得已,也知你當時並非無動於衷,並非是利用我而終至棄我於不顧。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時至今日,我已不想再去追究往事的因果,也不再執著於過去的對錯,如果我想要彌補對你的誤解,會不會太遲?我身邊隻有你了。”
司馬皓軒整個僵住了,他從未見過淩月有過如此示弱的時候,而她那輕言細語的幾句話,卻是如同蛛絲一般纏繞上她的心,一圈圈的收緊,讓他呼吸都不順暢了。心口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雙臂間用力將她更深的鎖緊懷裏。他感覺到她渾身的顫抖,突然就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他一早就在心底發誓,說此生要護她周全,保她平安,可是時至此時,他卻是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做到,他總是顧慮太多,想要周全,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周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又如何做到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顧全所謂大局?
心思一顫,臂間的力道不覺就鬆了下來,懷中的人似是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整個人都緊張不安起來。淩月抬起頭望著他,眼底一片濕漉漉的乞求神色,薄唇輕啟卻是吐出無比令人心疼的兩個字:
“別走。”別離開我。
話音方落,就聽到她壓抑已久的哭聲泄露,一聲大過一聲,最後竟如嚎啕,仿佛這輩子都不會再感知快樂了一樣,撕心裂肺般,肝腸寸斷如是。
司馬皓軒整個僵住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隻覺得心都快被絞碎了,他努力牽了牽嘴角,聲音嘶啞如同裂帛:“我不走,我永遠都不會走。”
話音方落,他就感覺到淩月的雙手纏上了他的脖子,整個人軟綿綿的掛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氣息就在他耳邊,那麼輕易的就撥亂了他的心弦,她的唇落在他的頸間,他聽到她猶如自語一般的呢喃:“多希望這場夢,此生都不要醒來。”
隻那麼一刹那,司馬皓軒心中所有的防備被盡數毀滅,他低頭看一眼伏在他肩頭的人,眸色沉了下去,轉瞬他就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轉身移走進寢殿。
夜色暗沉之下,隻有翻飛的床幔和一聲低過一聲的歎息。恍惚中,淩月似是耳邊有細碎的聲音響起,低微如同夢囈:“此生有你,負盡天下又如何。”
幾番纏綿不能寐。
......
睜眼時已是天光大亮,淩月躺在寢殿的大床上微微發怔,腦海中湧現昨夜的情形,心頭頓時一抖,下意識就朝身邊看去。然而空空蕩蕩,冰涼的床鋪上沒有絲毫溫度,更是沒有半分有人躺過的痕跡。
心中方才湧起的溫暖一瞬間就被澆熄,閉眼苦笑。
不過一場黃粱夢,倒是悲戚暗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