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此時,抉擇麵前,他司馬皓軒,此生隻此一次,有身處絕境的絕望。
可是,縱然難以抉擇,卻也不能不抉擇,即是如此,那麼......他也就隻能依照本心,護得淩月此生周全,亦保得大梁江山社稷穩固不受侵害。罷了,罷了,誰讓他此時坐擁帝位,他就要對著天下蒼生,負起他應擔的責任,哪怕最後是有犧牲,他也就隻能選擇犧牲了自己,隻因他舍不得她再受到一丁點委屈和磨難。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被淩月捕捉,心頭頓時一抖,似有不好的預感自心底蔓延開去。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司馬皓軒的手,她的聲音裏已是帶了哭腔:
“你是真的要讓我走麼?”
望著淩月眼底一片強力壓製的疼痛,司馬皓軒緩緩閉眼,點頭。
淩月抓著他的手頓時就是一抖,鬆開了。
眾人頓時都愣住了,曹子俊更是下意識的朝司馬皓軒喊了一聲:“陛下......”而那之後的話,他卻是沒有說出口。
玄逸之眼中滿是意料之中的了然,他淡然看著眼前兩個人,感覺到自己的胸中亦是刮起大風,他並非是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帶走淩月,而是事已至此,想要兩方都得保全,唯有這一個辦法。
而他亦是清楚,司馬皓軒最終會答應,並非是真的屈服於他的威脅,而是他司馬皓軒也是明白,普天之下,除了他玄逸之,便再也無人能夠保得淩月此生的安然。而他,就算是對淩月心生情愫,時至此時,他期盼的,也隻是她能夠安平順,遠離威脅。
這些,淩月都懂,可是她不甘心。
她往後退了兩步,望著司馬皓軒隻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絞碎了,渾身都在顫抖,她站了片刻,低下頭,又朝他走進一步,聲音艱澀的問出可能是她最後問他的一個問題:
“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話音才落,她就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她空蕩蕩的胸腔內響起。
如果現在你說不要走,不管前路多險惡,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在你身邊,伴你左右。
哪怕真的亡命來奔,我也在所不惜。
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你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
求你了,不要推開我,不要讓我離開。
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去麵對今後數十年的孤獨寂寞?
求求你,不要讓我走......
......
淩月盯著司馬皓軒微閉的雙眸,多想從那裏看見哪怕一丁點的動搖,然而最終她還是失望了,他最後徹底緊閉了雙眼不再看她。
其實早就料到了,像他一般打定了注意就不會再輕言改變,更何況這一次還是為了她。可是還是忍不住抱那麼一定點期待,忍不住想問,忍不住想要聽他再對她說一句......然而,什麼都沒有。
淩月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緩緩轉過身,內心裏鬱積太多的悲苦排山倒海往外湧出,眼角一陣酸澀,喉嚨更是一陣發緊,硬生生咽下,最後涼涼苦笑,對玄逸之吐出輕飄飄的兩個字:
“走吧。”
......
聽見背後漸漸遠離的腳步聲,司馬皓軒終究是忍不住轉過身來看,望著那一抹單薄的身影夾在兩道白色的影子中漸行漸遠,他的雙眼中泛起一層薄紅,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我終究還是親手將你推離了我身邊。
我想告訴你我不想你走,我想開口說想讓你留下來。
可是知道我如果說了這樣的話此後就真的可能永遠失去你,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我兼顧天下,卻是唯獨回不了你一人。
所以,我也隻能在心裏默默對你說,求你了,別走。
別離開我。
......
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司馬皓軒顯些站立不能,身子搖晃了兩下,曹子俊趕忙上前將他扶住,緊接著他便感到一股腥甜直直順著咽喉漫進口腔,滿口的腥鹹味道,如同混入了眼淚的中藥,直苦得他就要落下淚來。
硬生生逼著自己盡數吞咽下去,艱難擺擺手示意曹子俊退下,自己則一搖三晃的往養心殿裏廳的小屋內走去。
小屋內陳設都未改變,卻是因了少了那個人的存在,而顯得格外冷清蕭索。
一夕之間,仿佛數年已過,人雖還是韶華,心卻已然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