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裳謙虛的笑笑:“哪就這般誇張了?不過是傳言而已。還望祖母不要嫌孫女愚笨。”
老夫人目光充滿了審視:“記得上次見你時,你還是溫婉的大家閨秀,沒想到這次受了苦,竟變成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果決女子,也不再是那個規規矩矩的樣子了,倒是與從前大不相同了呢!感覺不像是我的孫女了!”
曲裳一驚,難道老太太看出什麼來了?也難怪,前後性格反差太大,惹人懷疑也是應該的。她忙開口:“祖母說笑了,孫女經過這次大難頓悟了不少,從前的曲裳過於刻板,遇事不知變通,如今大難不死,孫女深知活著是一件幸事,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裳兒雖資質平庸,卻也想效仿開國賢後,成為一個果決幹脆,冷靜處事的女子。至少日後不會受夫家的欺淩,日子也好過些。女子不都是如此想的嗎?還望祖母多加照拂。”
曲裳心想:她這些話半真半假,隻不過看起來是在向老太太直接袒露心際,應該會減少她的懷疑吧。她這麼精明的人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遇到的奇聞異事也多。也許她不是第一個穿越重生而來的人,說不定老太太也見過類似的事情,這讓她不得不防。
萬一被當成什麼妖魔鬼怪抓起來,倒黴的還是她自己。古人嘛,再有見識,再有遠見,都會相信鬼神之說。不管世上有沒有鬼神,她都是無神論者,超現實唯物主義者。
老太太眸中精光一閃,開口道:“好一句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啊!須知有時候泰山與鴻毛隻是毫厘之差,泰山若堆得太快,便會樹大招風,被連根拔起也未嚐不可能,煙消雲散後,也許連根鴻毛也算不上了。”
曲裳背後出了一身冷汗,老太太這是明敲暗打呢!這是暗示她莫要搶出風頭。也是,最近京都皆瘋傳她的事跡,一時間風頭大盛。老太太這麼一個會收斂鋒芒,會隱藏自己的人,又怎會允許這麼個鋒芒畢露的孫女為恭定候府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呢?
曲裳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隻聽老太太又言:“數千年前,幼年時的鬼手太師資質愚鈍,被家族排擠,誰知他墜湖醒來後性情大變,擇了明主,最終成就一番霸業。曾經有位高人斷言,太師是換了心,也就是換魂。
古書傳言,換魂現,星宿亂。究竟這亂的是星宿,還是整個天下啊?為了避免天下大亂,相傳隻要將這顆欲亂天下之心扼殺在搖籃裏,在它還未萌生時斷了他的根,讓他帶著這份執念消散的一幹二淨,便不會風雲忽變了。”
老太太此言一出,曲裳就感受到她淩厲的視線,仿佛刀刃一般直直地射向她。在她麵前,曲裳好像毫無還手之力,相信老太太要弄死她是件很容易的事。沒想到老太太竟如此忌憚於她,還對她起了殺心,看來日後要小心行事啊!
曲裳略微思索了一會兒,立馬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樣子,她淡定開口:“據說鬼手太師一襲素衣,一隻玉笛,滿腹經綸,翩然出塵,端的是公子如玉,世上無雙,引無數男女為之傾倒。一雙玉手救得了忠良死節,滅得了奸邪鼠輩,受無數英雄前赴後繼,百姓也奉若神明。
孫女數月前與公主念書時,太傅曾不止一次感慨道,亂,即是變數。投石於湖,水變,魚驚。可又有幾人知曉,亂的不是石,其實是湖。湖注入不了新鮮的水,從而髒臭不堪。
至於那枚小石,它穿越浩瀚大洋而來,隻不過是想提醒湖該換水了而已。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萬事萬物皆有它存在的道理,非他人之力可改,即便是從中阻攔,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就算有力抵擋,也隻能困其一時而已。”
老太太鳳眸微瞪,好像被她剛剛的話給噎住了。她深吸一口氣,撥弄了一下佛珠,帶著一絲遲疑開口:“也許……也許斷的更徹底些,應該就不會亂了吧。”
聽著老太太這麼不確定卻明顯緩和的語氣,曲裳心中一喜,心道:她得再加把勁,免得老太太又疑心於她。
曲裳平和的聲音響起:“越是阻攔,反倒是磨練了亂石的意誌,使他的心智和行為更加成熟,也是變相的在祝他一臂之力啊!再言,亂石破湖而入,驚起一湖漣漪。其本意不在於驚,而是喚。他是要喚醒萬民接受新理論,新事物。喚醒眾生的愚昧,世道的炎涼。更是要呼喚那些同他誌同道合的人,為芸芸眾生造出另一番天地。亂石不亂,才是大亂吧!”
見老太太表情鬆動,曲裳再接再厲:“亂石也是身不由己,沒有誰生來就願做出頭鳥的。即是如此耐人尋味的安排,這其中的過程也定是耐人尋味的曲折吧,若不然也不會有這般出人意料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