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京都城外的某處山莊。
一位白衣少年輕挽衣袖,將紅木製成的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蓋碗,用旁邊壺中燒開的水淋過,蒸汽攜帶著茶香嫋嫋上升。心放佛在茶煙中漸漸沉澱,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滌靜了胸中的蒼涼,使人腦海一片空寧。
沸水反複相沏,而後倒進瓷碗中,置於麵前。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龍護鼎”,力道輕緩柔勻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
青瓷托於掌心,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眸色深柔,茶沉入杯底,似筆尖直立,天鶴之飛衝。
一旁斜倚在椅子中的玄衣男子似乎是看癡了,等他回過神來,一杯茶已然送至眼前。隻聽一道清朗舒適的男音緩緩響起:“二皇子,請用茶。”
幹淨清爽的聲音好像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二皇子沉醉其中,絲毫不知執杯之人已在此靜候多時。也許是等久了,擔心茶的味道會變,白衣男子輕輕喚了聲:“二皇子?殿下?”
古懈輕笑一聲,握著那隻托著瓷杯,骨節纖長,白淨好看的手細細端詳,繼而用複雜的眼神瞧著他:“扉卿,你還有多少本事是本宮不知道的,嗯?你我相識許久,也不曾見你為我砌杯茶,今日倒是我的福分了!”說罷,就著曲扉卿的手淺嚐了幾口,接著一飲而盡。
古懈開口道:“好茶,扉卿精通茶道,手法甚妙,隻是不知本宮是不是第一個有如此口福之人?”
曲扉卿笑而不語,將手連同瓷杯都從從古懈手中抽回,轉身將瓷杯輕輕置於案上。暖風輕撫,白衣翩躚,可以說和曲裳二人在氣質上極為神似了,真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了。
二皇子輕扯他的衣袖,輕輕一帶,便把曲扉卿帶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問道:“你最近怎的與我生分了許多?可還是因上次狩獵的事情怨我?誤傷你家小妹非我本意,是當時手下的人不夠盡心,他們潛伏在大哥身邊多年,本以為那次能把那頭瘋熊及其它下了瘋藥的畜牲們引到他那,讓他就算不死也要缺胳膊斷腿。豈料蔣貴妃身子突然不適,大哥臨時回去,計劃有變,瘋熊卻忽然竄出來,差點傷害到沁兒,怕事態難控,本宮隻好命人獵殺事先備好的瘋畜牲,下令放了冷箭隻是無奈之舉,實在是非我本意。我知道你是在怨我自作主張,事先不與你商量就妄自動手,險些犯下大錯。這次計劃也有漏洞,可你知道我也是被逼急了,大哥有戰功,而我還未曾曆練過,沒個軍功在身,日後就是失了一分奪位籌碼啊!抱歉,都是我考慮不周,又急功近利,此番動靜怕是早已引起了父皇的懷疑,才造成了這樣被動的局麵。”
古懈說得誠懇,見曲扉卿眉間似有所動容,他再接再厲:“這回算我錯,成不成?你在大哥那做臥底萬分艱難,我是知道的。蔣貴妃也不好應付吧?前幾日你是不是感染了風寒?身子可還難受?現下穿得這般單薄,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了嗎?”說完,扯過榻上擺放的衣衫,披在曲扉卿的身上。
曲扉卿身上一暖,心也跟著一軟,緩言道:“殿下也是無意,是臣關心則亂,難為殿下了!”
言語間,滿是歉意。
曲扉卿風寒還未好全,低低的聲音中略帶著一絲鼻音,平日裏清淡的聲音中也添了幾分軟糯。古懈聽著心都軟了,柔聲開口:“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扉卿留下,與本宮一同用膳可好?”
“殿下的好意扉卿心領了,在耽擱下去怕是會惹人懷疑,如今正處於多事之春,還是謹慎些為好。”
古懈關切開口:“那你路上小心。”說罷,便目送著曲扉卿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他徹底遠離了他的視野範圍,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據說大皇子很是器重他,一想到他可能是要與大皇子共進晚餐,心裏頓時一陣不適,方才自己問他是否是第一次為他一人沏茶,曲扉卿當時並未作答,說不定早就為大皇兄沏過茶了吧!如此精湛的茶藝是不是因為在大皇兄那練了許久?他在他眼前未表露過的一麵是否在大皇兄麵前都有一一展現過呢?生平第一次起了如此強烈的嫉妒之心,想得到他的念頭也是如熊熊烈火般愈發強烈,目光森冷像結了冰一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