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陣陣清風波過,吹得人心神蕩漾,卻在蔚藍深海間擴大數倍,清透的海麵浪滾千層,轉瞬波濤洶湧,正如淺灣埠頭刮起的血雨腥風。
臨岸的海域不知何時竟然洇過血水,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泛著淡淡清透的粉紅,隨著水中波光淺淺浮動,不時還有幾具無名屍身沉浮流動,讓整個海區顯得淒異非常。
長堤甲板不知何時已經斷裂,船隻艙房也早已破敗不堪,一身著黑衣的青年男子冷漠肅顏立於殘斷的船板上,隻見他麵色灰白,唇畔帶血,身體以呈力竭之勢。他手腕虛顫但手中長劍仍穩力斜指,血水順著劍身汩汩下流,滴滴落地,他身上亦是無數血痕狼狽不堪,辨不出原樣。而他四周滿月般的圍滿手持刀劍眼溢殺氣的幾十人,雖身染血跡,但比起眼前人不知要好上多少。
靜立不過片刻,手中利刃再次如蛟龍般揮舞遊走,耀眼寒光如針茫揮射刺人雙眼。四麵高手毫不畏其氣勢,皆迎鋒而上,揮刃下砍,森森劍光繚繞四周,劍舞龍蛇,應接不暇。
奚瑾言被圍困其中,處處受製,防得了身前擋不住背後,任憑他劍術精妙,行雲流水,也敵不住密雨般細碎不斷的攻擊。身周寒光刺目,身上轉瞬又添新痕。他眼中凜冽之氣陡盛,矯捷的身影淩空躍起,玄衣鼓風而舞,決絕狠戾,整個人都好似熔鑄進一把鐵刃,鋒利四射。
但再猛烈的洪水也總有消退的那一天,更何況是人!奚瑾言騰空至半便覺力竭,隻得橫空一擊掃開即將刺入胸膛的長刀,卻被上方一記擊殺所阻,半個肩膀被猛力一震,躍起的身子被生生壓下,結實的砸在地上。隻聽“砰”的一聲巨響,身下的長板登時四分五裂,他隻覺渾身一麻,噴出一大口血來。
敵人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舉起長劍直狠狠的紮去。奚瑾言眼前發黑,胸口劇痛,卻猶自敏感的察覺撲麵而來的森寒。他緊閉雙眸,氣勢不減,震腕猛力揮劍,同時左手拍向長板,身軀靈巧的貼著地麵滑出人群的包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回身一劍,狠準的刺進敵人後心。他動作快若雷霆,讓人來不及捕捉。
肉身貫穿的聲音恁般清晰,那人似是沒想到奚瑾言在如此劣勢的局麵下還能出手反擊,隻瞳孔一陣聚縮,瞪著一雙還泛著迷離和驚恐的眼睛落下了頭。
周圍人一驚,皆為其勢所懾,麵帶驚悸,手中的劍不由得握得更緊。一瞬的遲疑過後,便再次洪水般的包圍過來,還未來得及聚攏,奚瑾言麵色突變,持劍的手臂陡然抬起,揮出模糊一影,即帶著貫穿在劍身上的人猛戾甩出,橫掃一處缺口出來。
幾乎是同時,奚瑾言踏過屍骸而起,從那月牙陰缺處颯飛出,廣袖震展,若一翔鷹展翅,劃向天際。
“小心!”
一聲清叱透過刀光劍影,噬血搏殺,涔涔而來,與此同時一道真氣禦錦而來,化作一道華光炫影,雪茫萬丈,似是天地混沌之初那開天辟地之勢,酌耀蒼穹。
奚瑾言不由得抬首,眼中茫白充斥,不辨顏色,似是置身十裏雪峰,映目純白。明明是雲錦化作白鳳淩飛,卻偏偏驚豔萬裏河山,濃縮萬世五光十色,睥睨蒼穹。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側身一旋,眼看長虹擦過,去勢不減,反而更盛。倏忽回首,一流殷紅措不及防,濃稠的鮮血噴射在冷綃的麵龐,他卻不曾眨一下眼,隻錯愕的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輕柔錦緞卻淩厲如刀,鋒利貫穿他身後一撲躍在半空未及落下的男子。隻見他手持長劍鐵臂高舉,正直挺挺對準自己後心,卻如一勇猛進攻的栩栩石雕,被永遠定格封存在這驚心動魄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