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離開以後,玉鳶坐在床上,再次將手中被捏皺的信從頭到尾仔細地讀了一遍。
這信前半部分都是在哭訴自己有多麼多麼傷心,多麼多麼不想放棄她的阿霧,一副癡情郎被拋棄後的絕望與哀傷,後半部分則是告知玉鳶……錦妃病重的消息。按棲鸞國之法,後宮之事關紅枝本不可知悉,這也是玉鳶不準關山月看信的原因。關山月心智尚未成熟,得知此事後難免會說漏了嘴。
那個隻見過兩麵的霧公子行為反常,這一點玉鳶完全可以確定。關紅枝此刻獨自痛飲失戀之苦,自然是當局者迷,可玉鳶看得明白。論外表,俊秀風流的關紅枝與人至中年的右將軍之間簡直是雲泥之別,論前途,今年春試及第、任職帝姬詹士的關紅枝可謂年輕有為,未來不可限量。霧公子會選擇右將軍張玄,要麼是對他懷有真愛,要麼是別有用心,很顯然,後者更有可能。
不過,玉鳶在當下雖然想到了這裏,卻也沒把此人的事情真正放在心上,更加讓她關注的……是杜錦萱病重的消息。
能夠讓關紅枝在信上反複強調,必然是杜錦萱此次病得不輕,這令玉鳶難得陷入了沉思。她無意識地用食指指腹摩挲著紙麵,好一段時間內都不作出半點反應。直到阿英進屋來請玉鳶更衣休息,她才站起身來,眼中劃過一刹那的果決。
不行,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她都不能讓杜錦萱出事。
……
時至夏末,庭院中的細雨拍打著芭蕉翠綠的扇葉,時有玉珠墜入池塘的水麵之上,蕩起道道深淺不一的漣漪。原本繁複的紅英早已寂寂凋零,唯有枯枝殘葉依舊搖曳於風中。
“咳咳、咳咳咳……”素色織錦的床幃內,披散著一頭烏發的杜錦萱突然用手中的白帕死死地捂在嘴上,猛烈地咳嗽起來。他的麵白如紙,不見半分血色,捂在嘴巴上的手帕卻被猩紅的血色浸透。
“主子!”始終陪在他身邊的青蘿急忙走過去扶住錦妃,見到白帕上一點點暈開的血跡後,他泫然若泣地哀求:“主子,咱就告訴女皇陛下您病重的事情吧,女皇她向來重視您,不會放下您不管的。”
杜錦萱有氣無力地伸出枯瘦的手拂開青蘿,啞著嗓音拒絕:“告訴她作甚,女皇在或不在,於我的病情又有什麼影響呢?”
“至少帝姬她……”青蘿本想說至少帝姬能回來瞧瞧他,但見到錦妃警告的眼神後,他隻得將話重新咽回肚子裏,垂著頭道:“我這就給您叫太醫去。”說著,從寢宮內匆匆走了出去。
符太醫到的時候,杜錦萱已經躺在床上進入了淺眠的狀態。青蘿見此不由得輕歎著搖搖頭,語氣中帶著沉重的憂慮,“錦妃他近日來愈發嗜睡了,我瞧著這不是好事。”
符太醫伏了伏身,低聲對青蘿說:“錦妃這病我已看過多次,不必號脈便已能了解七八分了。既然錦妃睡著,不如就照我的方子再去抓些藥吃吧,不必打擾錦妃休息。”
青蘿點點頭,“隻能這樣了,隻是……”他再次憂心忡忡地望了眼睡著的錦妃,“這藥一副副地喝下去,主子的病卻一日日地嚴重,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