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瀾庭閣,躺在榻上,紀歌一閉上眼,就是程西爵在煙火凋零那一刻,勝過璀璨星河的墨金色眼眸,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仿佛在立著誓言,他說:
“朕若是,也隻斷袖你一人。”
默默在心底念叨兩句帝王無情,加上因為喝酒又想起慕若,兩人的麵容來回交織,她才在疲憊複雜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紀歌頂著一副黑眼圈,懨懨的被青袖從榻上叫起來,一伸懶腰,渾身上下是宿醉帶來的酸痛無力。
“大人今日精神似乎不是很好……”青袖將沾濕的手巾遞給紀歌,輕聲道。平日裏伺候紀歌起床這等細致之事,都是秋棠來辦,但是之前秋棠的內傷很重,即使有程西爵送來的藥,如今也才堪堪下榻,紀歌自然不舍得她再來伺候自己。
至於春露,徹底說開之後她也不再出現在眾人麵前,終日在自己的房內渾噩度日,紀歌又拜托修焚日常多留心一些她,自然翻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精神不好,還不是因為你這妮子。”紀歌抹了一把臉,嘴上也不閑著。
眼見著青袖的臉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紀歌心情也好上了幾分。
待穿戴好朝服,還沒走到金鑾殿,忽然之間,一陣轟鳴聲傳來。
那聲音似是有人擊打戰鼓,低沉渾厚卻聲音極大,刹那間直衝雲霄,傳至整座皇宮。
“怎麼回事?”
難不成真的流星隕石掉下來了?
小簡子麵露驚慌,結結巴巴的回答道:“大,大人,是鳴冤鼓,有人擊響了鳴冤鼓!”
倘若這時紀歌還不明白,走進金鑾殿,朝堂之上亂作一團,通過隻言片語,她很快明白了什麼是鳴冤鼓。
鳴冤鼓是大楚時期就設立的一隻巨大的鼓,太祖建洛國後遷移到洛都正陽門口,曾立旨道,唯有天地不公,血海深仇的冤屈之事,方可擊鼓,擊鼓之人一旦開始,便不得回頭,若所言之事與事實有所出入,擊鼓之人將以擾亂皇家,禍亂宮闈之名腰斬於市。
若真是所言屬實,即使他狀告的是皇親國戚,也隻有國法無情。
具體條框極其嚴格,很容易一個不慎,冤屈並不大卻叨擾了皇帝,自己丟了性命。
而倘若真是尋常百姓去狀告皇親國戚,還沒等到了洛都,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所以鳴冤鼓自從設立之日起,百年間才一共響起了三次。
第一次,是七十多年前,一代賢相孟瑜被當時的太子誣告造反,滿門抄斬,隻剩下一名自幼寄養在莊子裏的庶出小姐逃過一劫,那小姐長大之後,暗中收集足夠證據,曆盡千辛萬苦,擊響鳴冤鼓,楚國皇帝震怒,將太子和太子妃貶為庶人,一並牽連斬首百餘名涉事官員。
第二次,是五十多年前,江湖人士王氏狀告九江總督謀逆,說是證據確鑿,調查之後卻發現證據有假,王氏誣告朝廷命官,太祖將其腰斬於市,家族流放邊境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自此,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擊響鳴冤鼓。
第三次,卻是十二年前,圖家庶出的一位少爺,狀告圖家謀逆,太上皇帝下令將圖家滿門抄斬,全族幾百口,隻餘下圖煥淵一人。
然此事百官心知肚明,是圖家的幾位族長想恢複舊時楚國的輝煌,企圖勾引當時的瀾庭太子,惹怒了太上皇帝,程鳳玄親自剿滅圖家所找了個借口罷了。
鳴冤鼓,其實也並不能辨明這世上所有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