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貨兩訖,李屯將鎖小狼的籠子交給奚念知。

未免抓傷人,他們在外麵套了個竹筐。

“姑娘,我來拎吧!”盯著那筐,萱月假裝勇敢地伸出右手,卻抖抖索索的,顫得厲害。

奚念知好笑,俯首看了眼籠子,她又有些心酸:“沒事兒,它這會哪有力氣傷人?”

方才連番折騰,小狼崽隻從眼縫看了他們一眼,旋即閉著眼睛靜靜躺在籠子裏,再沒任何動作和聲息。

疾步回到木屋,奚念知讓萱月燒熱水。

她從包袱裏找出治外傷的藥膏,準備給小狼崽清理傷口。

摘掉鐵鏈,奚念知到底怕它伸爪撓她,便找了身衣服,用布料一層層把手臂裹住,隻露出幾根可以活動的手指。

等水稍涼,奚念知用麵巾浸水,慢慢擦拭它傷口。

它依然一動不動。

大抵是有些疼,偶爾能感覺它小小的身體會輕輕顫動。

奚念知失笑,這麼乖順的狼大,若被大灰狼知道,肯定驚得合不攏嘴。

“姑娘,您幹嘛買它呀?”做完活兒,萱月小步湊上來,但不敢靠得太近,她躲在奚念知背後好奇地張望,詫異問,“您向來不喜歡動物皮毛做的手套披風,難道想把它養大後做衣裳送給老爺?”

清理好傷口,奚念知開始塗抹藥膏了,她聚精會神地上藥,說:“爹爹能在貴人那件事上脫險便是最大的幸運,我買小狼不是為了剝它皮毛。”突然頓下動作,奚念知認真打量趴著的小狼,“萱月,你仔細瞧兩眼,它是不是長得還挺可愛?”

萱月睜大眼睛瞧了兩眼複兩眼,很誠實地搖頭。

奚念知質疑地抬眸看她:“……你再仔細瞧瞧,明明挺可愛的啊!”

站在村口,祁景遷在心裏默默念叨:諸位父老鄉親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呢是朕今兒終於不偷雞蛋了。嗯,壞消息是,朕要偷生蛋的雞!望節哀順變!

念叨完,他一雙狼眼在散如星鬥的村宅之間掃來掃去。

既然要偷,起碼得挑個稍微富裕點的下手吧?

好比上上次,他千辛萬苦潛入某位住戶家的雞棚,定睛瞧,窩裏總共就兩枚雞蛋。

他是偷還是不偷呢?真真是糾結……

這次就偷村長家的雞好了!

打定主意,祁景遷很快找到目的地,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村長家的房子比普通村民豪華很多。

不過他家居然還有間屋沒熄燈?祁景遷頓時舉棋不定。

躊躇間,輕風送來一股無比熟悉的好像深深烙印在骨子裏的氣息。

祁景遷好奇地盯著那扇窗,思忖片刻,壯著膽子躍入柵欄,倚著牆角走到窗下。

恰好撞見有人在說話。

“爹,您怎麼還沒睡?”男人一開口就打了個哈欠,仿佛困極,“這半張狼皮您每天都抱著睡,也不嫌味兒重?不是說後天就有人來提貨?唔,爹,等咱家有錢了,咱們搬去京城吧,盤個鋪子啥的,等以後生意做大了,咱們家可就發達啦,再不用守在這窮旮旯地,一年到頭跟水牛鐵犁為伍,髒兮兮不說,受苦受累也掙不到銀子。”

“再說吧!賣了狼皮再說。”

“嗯嗯,爹,您別怕,沒人來偷來搶,十裏八荒都知道,這母狼是您獵的,這半張狼皮也是您的。”

“這可說不準,兒啊,狼皮這麼金貴,不怕萬一就怕一萬。行了行了,看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去睡吧,爹還受得住。”

“行吧,您受不了再叫我,我幫您守……”說著,一連又打了兩個哈欠。

父子兩終止談天,夜晚重歸寧靜。

祁景遷蹲坐在窗下,恍然大悟。

原來這屋子裏有半張狼皮?難怪,那是出於本能的來自同類和死亡的味道。

忽而又怔住,什麼狼皮會那麼金貴?難道?

屋子裏再度響起話語聲,似乎是老頭在自言自語:“母狼啊母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千萬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是一匹金焰狼,有著別的狼沒有的暗金色皮毛,那些有錢有權的人啊,全部都想要你的皮毛,就連當今皇上也想圖個新鮮,瞧瞧你們長什麼樣兒。哎,你死了,你的狼崽們估計活不了,這樣也好,免得以後落得和你們一樣的下場……”

這老兒——

聽著聽著,祁景遷冒起了火。

誠然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可作為最直接的劊子手,他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真的大丈夫?

揮爪拍了下地。

想起岩洞裏三隻小狼,祁景遷有些於心不忍。

那裏麵可是它們的母親啊!

惱恨之餘,卻是深深的無奈。

他又豈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