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年的家也是搬過的,堂哥還在的時候,他們都住在老街。那兒算是鎮上最繁華的的地方了,早上有集市,晚上有廟會,極具鄉土氣息。
喻年還記得小時候,和堂哥家僅隔了兩戶,十幾部步路就到了。
每天晚上放學,自己就會跑到堂哥家裏去寫作業。大伯母在織布廠工作,上中班,晚上八點鍾才能回來,每天傍晚大伯父都會煮方便麵給他倆墊胃。
用小錫鍋燒開水,放一盤統一紅燒牛肉味的麵,再放半包調料包(另外半包做菜的時候用),快煮透的時候下個雞蛋,最後一人裝上一碗,碗麵上飄著紅紅的油,又香又辣,怎麼吃都不膩。
……
堂哥離開後沒幾年,老街的房子就拆遷了,喻年家搬到了新街的公寓樓。
如果說軀幹隻是靈魂的載體,那麼住處環境就是生命的依借物。人是植物,房子是土,每換一次住處就如同移植一次靈魂,想象植物被拔根而起的痛楚,即使再被種到新的土壤裏,也不可能短時間內恢複元神。難怪說人是安土重遷的,逝去的終不複來。
〈他寫完那兩個字,喻年眸色幽暗了不少,“還有呢,”他小聲要求。
楊嘉躍繼續寫:喻年喻年喻年喻年……
喻媽媽去叫兩個孩子吃飯,在門口止住了腳步,靜靜地站著看那明明窗台前,昏昏浮光下,自己的兒子半趴在那個身形腳形都和“他”一模一樣的男孩身上,兩人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你可不可以別老寫我的名字?”
“那寫什麼?”
“隨便什麼。”
“可是我現在腦子裏隻有這兩個字。”
……
“吃飯了。”她喚道,聲音也輕得幾乎聽不見,仿佛是怕驚擾到他們。
楊嘉躍警覺地回過頭,見喻媽媽微笑地站在門口,笑容一如剛到家時他所看到的。
晚上在狹窄的浴室裏洗了澡,家裏沒裝熱水器,喻媽媽燒了好幾壺熱水,說:“盡管用吧,我還在燒,用完了還有。”
楊嘉躍不好意思洗太久,匆匆淋了下就抖著身子穿衣服,沒有空調沒有暖氣的城市,冬天幾乎要把人冷死。穿內褲時浴室門被叩了兩下,接著門就開了一條縫,楊嘉躍嚇得差點滑倒……
一件棉睡衣挨著門縫被遞進來,外頭女人溫和道:“小楊,洗好了穿著這個,別涼著。”
楊嘉躍接過衣服,悶悶的在裏頭說了聲謝謝。
睡衣是舊的,但看起來很新,有一股樟腦丸熏過的味道,料很軟,穿在身上大小正好。
楊嘉躍換好衣服拉開門,見喻媽媽笑眯眯地站在門口:“挺合身的呢。”
楊嘉躍不知道說什麼,一時臉有些發燙:“……是喻年爸爸的衣服麼?”他問。